洗墨看了一圈,没看出戏在哪儿,道:“那……这戏什么时候开场啊?”
周冶道:“都演半天了,你没看见?”
洗墨“啊”了一声,讪笑道:“小的眼拙,哪能跟公子比。不知公子从这……戏里,可看出什么乐子来了?”
周冶冲院里宾客一抬下巴:“看出这曾大人交游广阔、手眼通天。我瞧这架势,那是占山能为王,聚义可起事的角色。”
他这个一县之首,是台面上的。而躺在县衙殓房里的那位,才是这绥陵城桌子底下真正的土皇帝。
这丧礼头一日,瞧着一片平静,实际却暗潮涌动。来客里黑白不忌,贵贱不分,倒是有点黑白共主的意思,其势力大概还不只这绥陵一城。左近的三山四水,只怕都要拜他这个码头。
这种人在官场的职位未必高,可是流水的外官,铁打的他,其势力和威望不是普通流官可比。明的暗的势力,都得给他面子;有了纠纷,也要找他弹压调停。
越是这种人,越喜欢挣些善名。平时扶危济困,仗义疏财那是少不了的。施粥散药更是寻常操作,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谁不高叫一声大善人。谁想,此次升迁宴的善粮都还没发完呢,施主倒已经死了。
周冶想着想着,不由念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三)
洗墨嘿嘿一笑:“公子,这戏也看半日了,咱们要不……回去了?”
“急什么?”周冶往柱子上一靠,抱着手道:“这角儿还没上,压轴大戏还没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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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府外,陈府的马车缓缓驶入巷口。
一旁的茶坊二楼,一个男人转头冲里面的包厢点了点头。
楼下,一个身着便衣的官差同时也动了,疾步走出去一段,冲着曾府门口使了个眼色。一个人影随之一闪,快步进院内,冲什么人点了点头。
周冶微微侧首,低声吩咐了什么,侍剑得令而去。
“来了一个花旦,这另一个……也说话就来了!”他坐直了起来,回头对洗墨笑道,“看完一长出《英雄汇》,现下就要演《双姝记》了。”
说着,起身便走。
洗墨疑惑地笑笑,忙跟了上去。
周冶朝灵堂门口走去,迎面就见曾家二公子曾铭跨出灵堂,走了过来。
曾铭冲他微微颔首,就要错身而过。
“二公子请留步!”周冶朝院门口一抬下巴道,“瞧,那是谁来了?”
那曾铭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回头只静静看着周冶,不吱声。
周冶只好道:“那就是卢府小姐,樊仲荣的主子。”
曾铭终于拧起了眉毛,顿了顿道:“周大人,家父的案子是查清了,还是审定了?”
周冶道:“那倒不曾。”
曾铭冷脸道:“既如此,到底是意外还是他杀,尚未可知。就算是他杀,凶手是何人,想必大人也还不知。”
仵作验明,曾怀义是溺水窒息而亡,但身上并无打斗伤痕,死前还饮了不少酒;到底是酒醉溺亡,还是别的什么,目前尚无明确证据。
周冶道:“话是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