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拂己起身,先将佛经还到书架上,而后才出门。
他去找母亲汉阳公主,经过一排翠绿芭蕉,时闻蝉鸣。
仆妇们瞧见,抢着挑起遮阳帘,冲里头笑:“殿下,世子来了。”
汉阳公主胆战心惊——儿子才刚问完安,忽又折返,不会是改变主意,即刻离家落发吧?
“你怎么来了?”她颤声问。
“母亲。”齐拂己抬手轻摆,屏退仆妇。待堂中仅剩母子两个,帘落门关,他才委婉道出齐宽所作之恶,又说自己得李凝提醒,留了个心眼,恰好逮着。
公主沉吟半晌,方才呢喃:“竟出这事。”
她面色沉稳,旁人读不出心中所想:“我儿,所言可真是亲眼所见?”
齐拂己面朝公主,不苟言笑:““绝无虚言,人赃已俱移交大理寺。”
公主面上这才浮现数分怒脑憎恶,龙生龙,鼠生鼠,齐岚的庶子比他还不堪,侮辱门楣!
齐拂己轻叹:“那位云姑娘,难在二叔那待下去了。”
从此往后,二房如鲠在喉,势必视她为眼中钉,而她则如处荆棘,如坐针毡。
齐拂己脑中不自禁幻想云窈担忧二房报复,战战兢兢的模样,又浮想她再次因为齐宽的恶行半夜惊醒,后怕、屈辱,挥之不去,两泪阑干。
他的心竟然有点扯着疼。
“孩儿想劳烦母亲出面,将她接来我们这边。”
公主眼皮一跳,上下打量儿子。
齐拂己迅速垂敛眼皮,再抬眸只余慈悲:“佛说念善为本,救苦救难,助人脱离苦海是现世大事。”他顿了顿,“且我答应了季平,要确保他的证人周全。”
须臾,公主应允:“好,这事包在娘身上。”
齐拂己道谢离开,出了院子就见大安速喜都候在墙角,身后除却芭蕉,还有几枝紫白相间的玉簪。
齐拂己眨眼:她醒了?怎么样了?
大安和速喜一同迎上,齐拂己先问大安:“她怎么样了?”
“回世子,妥了。”大安躬身,将自己如何同云窈讲,她又如何信的,一字不漏禀来。说着说着大安笑起来,“奴本来想劝她别想不开,您猜云姑娘怎么说?她说她这个人处逸乐而欲不放,居贫苦而志不倦,好死不如赖活!”
齐拂己羽睫微颤,自然听出这话耳熟。
大安笑着拔高嗓门:“和世子您不谋而合,一字不差!”
齐拂己板着脸转头,询问速喜:“大理寺那边怎么样了?”
大安愕然,世子怎么不接话?
他也渐渐收起笑容。
速喜已埋头禀奏:“李大人说这药熬一段时间能自行退热,无需解药。”
齐拂己闻言莫名松了口气。
“然后大理寺按律罚了三公子一百三十杖,臣离开时已经开打了。”
齐拂己沉默,本朝律历,奸未遂者,杖一百三,但这廷杖应该三司会审后再打,还要流放三千里。如今刑部、都察院都尚未参与,大理寺就急急打了板子,想必有人在保齐宽,李凝也奈何不得。
“季平还说了什么?”他追问。
到真有句无关紧要的家常话,速喜禀来:“李大人说今年的甜瓜还未熟,蒂和藤缠得紧,暂时还不能邀世子去家中品瓜消夏。”
话音将落,齐拂己抬腿往自己院中走,大安速喜赶紧跟随。
齐拂己越走越快,面上仿佛移来一朵乌云,遮蔽和煦光阳,面色越来越阴沉——藤结瓜,瓜与藤缠得紧,此事还有齐岚参与。父子俩狼狈为奸,祸害女子,如此娴熟,恐怕俱不是初犯!
回到书房,他私下叮嘱办事更牢靠的速喜:“去弄十来粒太监丸,碾碎了悄悄掺在二叔父子的饭菜里。”
太监丸其效如名,寻常一粒就能药物去势,服食后再难逞雄风,跟净了身一般彻底。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