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徵道谢,面容却有些古怪。
他不是没有被谢今辞救治过,但那时的身份却与如今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谢今辞微微掀睫,瞳孔中映照流淌着施术后尚未褪去的赤金流光,“你我师兄弟,不必客气。”
衣袍拂动,他走至屋内的一方桌旁坐下,示意季云徵,“师尊不放心你,让我替你把脉看看。”
季云徵没有多少犹豫地从地上起身,走至桌旁,坐在谢今辞对面,利落卷起右臂的衣袖,腕骨一转便手将背靠在檀木案面上。
谢今辞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半垂着眼,认真感受指下的跳动脉搏和其中的脉象,片刻后撤了手。
他问。
“师弟其实并非来自岩沂村吧?”
“或者换句话说,师弟的身生父母,想必都非凡人。”
他话音落下,季云徵的双眼眯起,气息微沉,“师兄所言何意?”
季云徵在陆晏禾在他元神中种下那禁制之时便有所感——这个禁制可以替他掩盖魔族的气息。
可谢今辞说出这般话,很难让他不多想。
莫非谢今辞可以发现这禁制的蹊跷?但即便是医修,也需要窥探至他的元神才能发现,如何能通过简单切脉就发觉?
谢今辞看季云徵脸色不对,笑了笑,“你放心,我并无揣测之意。”
“师弟无论是身体的强韧与天赋拥有的灵力,常人都无法在你年纪能这般出色,还能从魔族手下存活下来。”
“我只是想说,师尊既收了你,那从今之后,你的一言一行如何旁人都难免牵扯到她的身上。”
“你实际的身份无论黑籍也好,还是其他别的也罢,都不重要,只需在外人眼中是干净的,就好。”
季云徵皱眉,抬头与谢今辞对视,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谢今辞此人。
谢今辞的眼神坦坦荡荡,见他看过来,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季云徵勉强扯开嘴角,回了个笑,“师兄与我说的,我会记着。”
他沉默下来,开始回想前世谢今辞对于自己的照顾,突然察觉道,谢今辞自始至终所作的一切,到底都是为了陆晏禾。
如今直白的提醒他,同样也是为了陆晏禾。
他为什么总想着陆晏禾?
季云徵浮现出某个念头,并且几乎是在下一刻便心中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谢今辞对陆晏禾的感情,在自己与陆晏禾相识之前便已有了。
至于是从何时开始的,他不知道,但联想昨夜乌骨衣说的话,一切就清晰了不少。
前世谢今辞临死前的画面在眼前一晃而过,那日刺骨的寒风似在此刻贯入了季云徵的胸口,仿佛柄钝刀在胸口来回地磨。
!!!
他突然察觉到眉心处传来的一丝疼痛。
这疼痛极短,但也足够清晰。
他下意识抬手触碰到自己额间的那一抹朱红,触碰的一瞬间,指尖微烫,赫然感知到了自己意境中的元神。
意境中,已无之前陆晏禾进入的惊雷与血雨,如今是白茫茫的一片雾霭。
漂亮但清瘦的少年此时穿着干净妥帖的衣服,在雾中半抱着膝盖,脑袋靠在屈在身前的手臂上,长发垂落遮盖住了他半数面容。
他的目光虚虚落在远处,唇角绷成一条笔直的线。
“师尊……”
他听见自己的元神在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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