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钟鼓楼的暮鼓忽然沉沉敲响。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掌心已掐出了一道道血痕,而方才那些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正随着鼓声一点点退去。
平阳王眯起眼,目光如刀般剜在她脸上,喉间滚出的话音裹着冰碴:“人是你杀的?”
姜茯抬眸掠过丫鬟僵直的脖颈,目光在那道暗红伤痕上顿了顿。
“是。”
这话在齿间转了个圈,最终化作舌尖抵住上颚的轻语。
话音未落,身侧传来重物坠地声。
母亲踉跄着跌坐在地,鬓边金步摇歪成一团,珍珠耳坠磕在青石板上碎成两半。
丫鬟霜白慌忙扶住她颤抖的肩。
平阳王嫌恶地瞥了慕南枝一眼,袍角掠过她指尖时几乎是狠狠甩开:“瞧瞧你教的好女儿。”
大渊朝虽以奴籍视婢女,但世族贵胄谁家不是捧着“仁善”的幌子示人?
若御史台得知平阳王府嫡三小姐无缘无故掐死丫鬟,轻则被参“治家无方”,重则坐实“草菅人命”的恶名。
平阳王越想越气,袖中握拳的手青筋暴起,目光如刀剜向姜茯。
这丫头生来就像块顽石。
周岁抓周避开笔墨琴瑟,偏攥住他腰间佩剑;开口第一字不是“父”“母”,竟是冷森森的“杀”。
此刻她垂眸站在日光里,影子瘦得像柄出鞘的剑,半点没有闺阁女子的怯弱温顺。
“清灵别院。”平阳王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袍角扫过满地狼藉时带起尘土,“即日起禁足,没有本王允许,不准踏出院门半步。”
姜茯蜷缩在床榻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纹路,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
她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杀人?
姜茯掀开锦被下床。
足尖刚触到冰凉的青石板,便被镜中倒影攫住目光。
她对着镜面勾起唇角,却见镜中人嘴角朝反方向扯出一抹讥诮弧度。
不带红痣的左手拂过鬓边步摇,镜中步摇却被带有红痣的右手拂过。
呼吸一滞。
她猛地抬手按住镜面,掌心与镜中指尖相抵的刹那,镜面如水波般泛起涟漪。蝉鸣声和虫鸣声突然在她耳边尖锐起来。
“幻境……”
姜茯想起来了。
她分明是随宁竹、谢厌他们一起来乱葬岗执行任务的。
她猛地推开窗,瞳孔骤缩。
月光下,窗外藤蔓正逆着生长规律疯狂攀爬,而树叶也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枯黄色。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咚咚咚”,门板突然传来规律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