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大山里的村庄,没有耕地,没有粮食产出,说着靠酿酒为生,但是村子里却没有酿酒的地方,也没有人会酿酒。
却可以家家户户盖起青砖瓦房,还可以许诺云烟黄金万两,这当然是因为这个村子靠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为生。
小牙没有骗云烟,她的确没有名字,从她有记忆起家里人只唤她赔钱货。
——
云烟和林沐白被卷入小牙的回忆之中,一百八十年前,杏花村。
这个藏在群山里的村庄,远看像一幅水墨丹青画,青砖瓦黛的房屋错落有致,村口石碑上“杏花村”三个大字在夕阳下似乎泛着血色的光。
若是走进村落,便能闻到那空气中永远都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六岁的小牙赤脚蹲在溪边,把红肿的手指浸泡在冰凉的溪水中,今早弟弟把热粥泼在她手上时,娘亲只是瞥了一眼便让她接着干活,转身笑着对弟弟说:“赔钱货皮糙肉厚烫不坏,别把我们乖宝吓着了才好。”
溪水里倒映着她稚嫩的脸庞,她想她其实不怪弟弟,若是娘亲什么时候也可以对着自己笑一笑就好了。
那时的小牙不懂,有些父母天生就不爱自己的孩子,她再怎么祈求爱意也是不会得到的。
“快走,别墨迹!”身后传来大牛的呵斥声,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腰间别着一根带有倒刺的长鞭,正押着五个被绳子牢牢捆死的男子往地牢走着。
队伍里最年轻的一个男子突然挣脱束缚,刚想逃跑却被大牛一鞭子抽倒在地,背上血肉都被鞭子带出。
小牙看着地上痛苦哀嚎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日村子里都会被马车运送进来一波又一波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但小牙不懂为什么进村子的每个人都在哭。
村里人也从来不会忌讳什么,所以从村民口中她知道这些人是被拐卖来的,有要被卖去做别人媳妇的,有被卖入矿场和窑子的,运气好点有被卖去当大户人家丫鬟的,运气再差点,会被卖去给邪修当炼化的丹药。
并且每个人在村子里待的时间都过不了一个月就会被送走。
小小的她理解不了什么是拐卖,什么是死亡。
“今天这批货色不错。”大牛经过她时朝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赔钱货去把村正叫到地牢来。”
小牙麻木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往村正家走去,她赤脚踩过碎石小路,脚底板早已磨出厚茧,感受不到疼痛。
直到她遇到韩翘枝。
暮色渐浓时,村口再次传来马车辚辚声,今日最后一批货物到了,是几个裹着麻袋不断扭动的人形。
小牙看见何婶利索地扯开麻袋,露出张布满泪痕的小脸——是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下半张脸的嘴唇扭曲变形,丑陋不堪,嘴角还凝着血痂。
“这个品相差,卖不上价。“何婶掐着女孩下巴左右转动,“先关入地牢吧。”
小牙第一次见这样长相奇特的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几日后趁着娘亲带着弟弟去镇上买东西,她偷溜跟着何婶进了地牢,她想找到那个女孩,问问她为什么她嘴巴长那样。
阴暗潮湿的通道里满是腐臭味和血腥气,墙壁上倒映着火把摇曳的影子,像是一双双鬼手在舞动。
“哟,赔钱货怎么来这了。”何婶正要锁门,见小牙探头探脑,便拍拍她的脸说道,“记得别乱动这些锁啊,下次你爹回来让他来我家一趟。”
小牙乖巧的点头,等何婶走远后立刻跑到最里面那间牢房。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见那个嘴部畸形的女孩蜷缩在角落,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裸露的皮肤上满是鞭痕。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女孩听到有人走路的动静,惊恐地往后缩。
小牙连忙摆手:“我不会打你的!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嘴巴长那样。”
韩翘枝这才发现面前是个小孩,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她吸了吸鼻子:“我是被拐卖来的。”
“什么是拐卖呀?”
韩翘枝震惊的看着她:“你不是这个村里的人吗?”
小牙点点头:“我是呀。”
那你为什么会不知道,韩翘枝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突然明白了什么,眼中流露出怜悯,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
她告诉小牙,她原本是郡守家的小女儿,因为贪玩跑到街上,却被人打晕套入麻袋,再次睁眼就到了这里。
“拐卖就是把我从家人身边夺走,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小牙看着她,天真烂漫地笑起来:“那不是挺好的嘛,我一点也不喜欢我的家人。他们对我一点也不好,家里好吃的都只会给我弟弟,但是我还是想我娘可以像哄弟弟那样哄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