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梧州回宫起,前朝后宫都不太平,接二连三的出事。在后宫众人眼里,傅氏死得蹊跷,刘贵嫔死得突然,贵妃病重,太后也一病不起,实在称不上是个好年头,许是人人都察觉出了今年不比往常,气氛凝重,宫里反而难得的风平浪静。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冬月,姜雪漪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她这一胎怀象不好,虽说一直精心调养着,可比起怀着宸儿的时候还是添了许多辛苦。好在这些日子宫里安宁,没什么需要费神劳心的事,如今四五个月了,还是稳定了下来。
陛下原本曾说这一胎五个月时就要母亲入宫来照顾,也好让她有家人作伴,可宫中近来丧事频发并不太平,实在不宜让母亲入宫,加之大嫂嫂也即将生产母亲不能不在,还是让母亲八个月时再来为好。
姜雪漪坐在窗前,楹窗被她小心的推开一条窄缝,冷空气从窗户缝里吹过来,吹散了地龙温暖的燥气,十分清爽。她小小的贪一会儿凉,只觉得外头的日光都明媚的很,让她心头轻快。
未央宫庭院内这几天新移植了几棵红梅,枝头上已经结了米粒大小的花苞,只等着一场初雪,兴许就能开花了。
碧慈从耳房端着一盅药膳过来,微微蹙了眉温声说:“娘娘怎么又贪起凉来了?还是快将窗子关上吧。一冷一热身子最受不住,您是怀着身子的人,万一染了风寒可不妙了。”
她将药膳搁在桌子上,伸手就把那条缝给合严了,姜雪漪无奈的低笑:“好碧慈,我向来最怕热,你知道的,就一小会儿。”
碧慈仔细地把药膳盛出来:“奴婢知道娘娘辛苦,可即便看在腹中皇嗣的份上也得小心些呢。这两天温度降的太快,今儿出门的时候看天气,总觉得马上就要下雪了,您在宫里适应两天再出门吹风,奴婢肯定不说您。”
“才炖好的药膳,您尝尝可还入口吗?若是觉得哪儿不好,奴婢再给您调整方子。”
姜雪漪弯眸笑着,将她炖的药膳慢慢都喝尽,这才放下碗打趣道:“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得了碧慈,却比一老还要宝贝。”
“陛下将你送到我身边,我不知多安心欢喜。”
碧慈是稳重惯了的人,可时不时听到娘娘打趣赞赏她,还是难免脸上微红。
在宫里这么久,她何时见过淑妃这样的主子,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更是对底下人无有不好的,跟着这样的主子,难怪未央宫上下无不尽心,就连碧慈都忍不住事事为她周全。
“娘娘总是打趣奴婢。”
碧慈红着脸将碗盏收拾好,稍快着脚步去后殿让人清洗,可刚走没两步,扶霜就从外头带着一身冷气掀帘子进来,福身道:“娘娘,韶贵妃薨了。”
“就是刚才的事情,伺候她的允黛才喂了药,眼睁睁看着她没气的。”
姜雪漪的身子微微一顿,她沉默片刻,再次推开窗,外头正星星点点的落起初雪来。
第186章
自打入冬以来,贵妃将死就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的身子坏到不能再坏了,能活着全靠无数天材地宝吊着口气。前几日姜雪漪还去看过她一回,甘泉宫里里外外都是药味,没一个人带着笑脸。
锦绣满堆的床上,她瘦到像没人形的一具行尸走肉,脸颊凹陷,苍老了不止十岁,谁还能看得出她曾也是个明艳动人,睥睨后宫的美人。
姜雪漪还记得她刚入宫的时候,宫里最得宠的是丹妃,最娇纵不好惹的就是韶妃,她们两个彼此作对,整日斗嘴,闹得后宫鸡犬不宁。她还记得那时候恰逢韶妃二十生辰,陛下为她隆重举办,丹妃把陶贵人送的贺礼扔到了水里。
可现在这些人不论好与坏,对或错,一个个的都不在了。
如今再看着初雪想起来,只觉得好似一场梦一般,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飞也似的过去了,竟除了回忆什么都没留下。
再过不到半个月就是她的二十生辰,陛下之前说要为她好好操办,比贵妃当初的那次还要隆重,姜雪漪拒绝了。
再隆重又有什么用,耗费甚巨,到头来所谓的排场、风光都是做给别人看的,除了累人也没什么好处。
以姜雪漪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实在不必为了炫耀什么再大费排场,她不喜欢,也没意义。
追名逐利,恩怨沉浮。
走得出来便笑到最后,走不出来就玉殒香消。越沉稳走得才越持久,何必追求一时绚烂。
人一个个的没了,眼下的后宫再没这么清净了。
姜雪漪看着外头的雪,轻声道:“贵妃薨,陛下和皇后那边怎么说?”
扶霜仍然屈膝道:“陛下下旨,追封贵妃为皇贵妃下葬,又厚待喻家,赏下去好些东西,以示悲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