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现在十点半了吧,你一直在等我电话?”廖以辰终于反应过来。
许琛没否认,只问:“发那么多图片做什么?一个人去逛街了?”
“嗯,都是给你还有叔叔阿姨们买的礼物。”
许琛想了想刚才自己翻过的那堆图片,原来都不是发来征询他的意见,而是已经尽数拿下了。
12月的英国寒冷刺骨,尽管那边此刻应该是一天中最悠闲的下午茶时间,但他还是想开口劝廖以辰不要逛太久,还想说他买的那些东西,自己曾在LSE留学的那几年也陆陆续续给家里人买过。尽管那时候他和许家承已经闹得很僵,但还是偷偷联系张婕和许珏把东西寄回去。
可许琛最后还是没对手机对面的人说什么,因为廖以辰的语气和脚步听起来都兴奋异常,他踩在似乎已经有积雪的地上,呼吸像是打在许琛的耳廓。
“下雪了吗?”许琛问。
“昨晚下过。”廖以辰回答完,脚步急切地走了一段路,背景里很快传来十分熟悉的风铃声,许琛微微一怔。
“猜得到我在哪里吗?”廖以辰喘着气说。
许琛说不出话来,明明只是四五年前的事情,却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记忆。
他想起自己和肖详礼一起待在伦敦的那几年,每天刷牡蛎卡乘半个多小时公交从市中心回到几个街区以外的公寓、无数次在争吵过后侧倚在座位上出神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泰晤士河和伦敦塔桥、每周到门前拴着歌式风铃的中餐馆兼职时走过的黑暗潮湿的街道。
喝醉了酒的流浪汉、一不小心就会被缠上的街头卖艺者,还有胡乱散着花的吉普赛女人。
混乱的、散发着酒味和垃圾腐臭味的浓黑小巷里,他靠在墙角,在好不容易偷来的工作间隙里,看见因账户里按时打进钱而发来的消息提醒,有些颓废地、不思进取地点燃了一支烟。
电话不知何时被挂断,骤然回神,是手机以比之先前更剧烈的姿态在手心里震动起来。
许琛凝视着上面跳出来的视频通话弹窗,恍惚地点了同意。
下一刻,圣诞季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并着乍白的天光,以及少年笑容灿烂的脸一同涌入视线。
“圣诞快乐!”
冬时令,隔着八小时时差和一万公里的距离,手机那头传来声音。
无数温暖的、强烈的、难以形容的情绪,在那烟草缭绕的寒夜过去的许多年后,于一个普通的夜晚,从一方小小的屏幕渗透心房,又沿着时空间隙,照亮那个第一次点燃烟,显得生疏笨拙又孤立无援的许琛。
他不知道廖以辰是怎么从那座偌大的城市里准确地定位到这片区域的。
他们之间鲜少提及那些旧事,那是连许琛自己都不乐意回忆的一个时期。于是他猛然回忆起秋日某个傍晚,樊卉卉与他在餐厅门口说的那句“可能比你想的还要久”。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廖以辰又问。
“还没到圣诞节吧。”许琛回应。
“提前祝你圣诞快乐。”少年匆匆跨过街道,下垂的视线瞥过屏幕里许琛藏在黑暗里的只被屏幕荧光照亮一部分的脸,仍敏锐地察觉出不是同盛的公寓,于是皱眉问了句:“你在哪里?”
许琛往被子里缩了缩,“在外面执行任务。”
廖以辰观察了许琛的状态,以为又是学校安排的出差。镜头自下而上地摇晃而过,能看见少年有些不满意地撇撇嘴,说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总是占用周末安排人出去工作。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相伴走过一条许琛从前天天要走的路,然后在廖以辰赶到地铁口的时候,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原本该应出席峰会的廖泽仁依旧没有出现。
另一边徐志良却已经脱离了洛森其他工作人员的行动计划,独自和北美那边的人有了接触。
许琛默默把徐志良的这些动作观察在眼里,在上午的活动结束之前,代表泽锐集团进行演讲的项目经理人在下台后坐到了他身旁的位置,弯腰为他捡起了一支原本不属于他的笔。
两方视线一经汇合,许琛突然想到昨晚和廖以辰说的那句“在外面执行任务”。
当时只是顺口一说,却没想到廖泽仁把事情安排得真像是特殊时期的特务接头那样。许琛朝对方淡淡笑了下,抬手接下了那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