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我的视线,转头在电影院昏暗的光线中看了我一眼,随后握住了我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在安慰我。我心里一阵暗骂,倒也没抽出来。旁边有这么一尊佛坐着,恐怖值的确下降了不少,但这片的确也搞得够折腾人,看到后面我爆米花都吃不下了,生怕惊到噎住,只能去暗中捏闷油瓶的手,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来一个惊悚桥段我就捏他手一次,最后总算把这场熬了过去。等出来的时候,我回想了一下我在里面的反应,觉得表面上还算镇定,这老脸没丢,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也突然想起了什么去看闷油瓶的手。刚才在里面我不觉得,现在我才发现我那手劲儿不小,直接给他手上掐出了几个印子。当下我就有点不好意思,看到路过甜品站赶忙去买了两个冰淇淋,塞了一个到他手里,想以此缓解我的愧疚感。他看了看冰淇淋面露疑惑,但我塞到他手里他还是拿了,这时又见我的视线时不时往他手上瞟,似乎是明白了过来,摇了摇头说:“没事。”说完他观察了一下我的神色,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次的力道不算重。”我“哦”了一声,但此时又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什么意思,什么叫这次,我都给他掐出印子了还不算重,我啥时候还用更大的力掐过他?他此时又像是读懂了我的表情似的,突然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我更糊涂了,绕到他背后去看,发现他与其说是拍的肩膀,那个位置不如说是靠近后背的地方。我看了一会,陷入了沉思,随后突然明白了什么,面上猛地一烧,转头就去看他。他很淡定地和我对视着,我瞪着眼磨了磨牙,那句骂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老流氓。”这词我往常都在心里骂他,但我发现这人近期越发吃我吃得死死的,说好听点叫坦坦荡荡,说难听点叫肆无忌惮。而他本人通常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仿佛对此作出反应的只会是我一个人。就比如此时,他听到了依旧面不改色。我看他那一脸的老神在在,心头越发感到不得劲儿,突然就觉得我那冰淇淋买亏了,于是探头过去,嗷的一口把他那冰淇淋直接啃掉了一半。只是这一口下去,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有气势的眼神,就因为吃得太快,一下子被激得头生疼。他也在此时终于卸下了那副淡定的面孔,面上露出了一丝无奈,抬手帮我按了按太阳穴。他的按摩手法我一向受用,我哼哼了两声,想着掐得用力是吧,下次再给你掐用力点。这事最后也就算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年转眼间就过完了。我打算再住些日子,没急着回雨村。吴山居虽说算是重新开业了,但生意和往年一样冷清。我把活都丢给了王盟,自从上次我说给他涨工资之后,他那股别扭劲儿就淡了很多,近期处着颇有几分回到了当年的感觉。闷油瓶对于环境的适应力一向极强,很快就把晨练场所从雨村的院子转移到了西湖边,习惯了在周围都是大爷大妈的环境里绕着西湖慢跑,跑完后再绕道去我常吃的几间早点铺,把早饭买回来。我在这种悠闲的生活中越发倦怠,也不是没想过和闷油瓶一起去晨跑,但十次里面有五次我都起不来。他叫我几声,见我眼皮掀不开,大多数情况下都会算了,甚至还会把被子给我盖得更严实一些。一天我依旧是在他出去了好一阵过后才醒了过来,走出房门时闷油瓶还没回来,王盟在院子里扫地。我站在门口很用力地伸了一下腰,刚想问王盟闷油瓶出去多久了,一扭头就突然看到厅里我的书桌上摆着什么东西。我走了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一枝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月季,很新鲜,开得正好,还沾着露水。我拿着这花有点摸不着头脑,喊了王盟一声,他进来一看,说:“哦,今早姑爷剪的。”我一听更觉得疑惑,探头往院子里一看,发现摆在那里的一株观赏月季此时已经秃了头。坎肩听说我到杭州来了,之前来看过我一次。虽然我觉得他不是来看我,更像是来瞻仰闷油瓶的,还如善从流地跟着王盟改了称呼,一口一个“姑爷”叫得无比热切。他来的时候也没空着手,带了些观赏花草来,其中就有这株月季。刻意剪花这种行为和闷油瓶靠不上什么边,他应该是有其他意思。我看了看手里的月季,又抬头看了看日历,这时恍然大悟,嘴里不由“哦”了一声。——过完年好像是还有个送花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