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跟块木屑似的,但没一会就化成了一股水,顺着喉管就流了下去。我还晕晕乎乎的,也没品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好像带着一种温度,身体似乎都舒适了一点。闷油瓶的舌头从我嘴里退了出去,又抵着我的额头亲了我一下,我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倒头又昏睡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车里了,车窗外一片大亮,刺得我眯起了眼。我靠着闷油瓶坐在后排,他很快察觉到我醒了,我眼睛一眯起来他就伸手盖住了我的眼,等到我适应了才移开手。胖子在前面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我清醒了一些,发现衣服已经换回了自己的,闷油瓶的外套搭在我身上。我又去看外面,已经上了高速,心里就生出了不好的感觉,开口问:“是去哪儿?”胖子没好气地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又不会把你卖了。”我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我不去,你给我开回去。”胖子哼了一声,脚下油门一踩,又加了速,同时挑衅似的来回锁了几次车门:“你也别跟我横,你他妈都啥样了。我还就跟你说了,你今天必须得去,别整些没用的,小哥能按晕你一次就能按晕你第二次。”胖子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立刻扭头去看闷油瓶。这人反应倒快,当时一出状况直接给我按晕抬车上来了,不然他们肯定没这么轻松就扛着我跑出来这么远。大概我的眼神带着些情绪,闷油瓶也有点无奈,我一见他伸手过来条件反射往旁边缩了一下,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后脖颈。闷油瓶手停了一秒,但也没在意,只是帮我调整了一下安全带的位置,又把他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盖到了我的肩膀上。我看着他的样子,所有的脾气一下子都没了,胖子这时又说:“你也别怪小哥,他不这么做,就你这牛脾气,咱们连雨村的村口都出不了。”他停顿了一下,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想干什么,胖爷我和小哥哪样不是举着双手支持。你当年可劲儿地造,我也没拦着你,但现在小哥已经回来了,就这一件事,你当给我个安稳,成么?”我半晌没出声,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老柳头呢?”胖子简直都被气乐了:“你他娘别跟我转移话题。”虽然这么说,他还是简单说了一下,那老柳头为了他那短命儿子,居然真的找了个据说是“天生一对”的活人,干掉之后就沉河底了,然后按照他那套鬼把戏整了个替身纸人。只是没想到这正主怨气太深,他本来只是瞅着闷油瓶八字硬,想让他帮忙镇一镇,结果却反被我们发现了。胖子说已经报警了,又感叹了一句,人心啊。我“哦”了一声,头一歪又靠回了闷油瓶身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发呆。胖子结束了这个话题,在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会我的表情,道:“你也别想太多,我跟阿花说了,他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到了马上就能查。咱这有病就治,你怕啥。”我听到就笑了两声:“胖子,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么?”胖子说:“你他妈跟我东扯西扯扯上瘾了是不是?”我也没继续说下去,很快车里又是一片安静。但他还真说对了,我是真的怕。如果不去检查,这个事就会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我很早以前心底已经猜到了结果,但我一直不想去面对,那一纸化验单在我看来和死亡通知书没有区别。只要永远不打开那个盒子,我就好像永远会有一点希望。想到这儿,我发现我似乎和从前没有任何的区别。围剿汪家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变了,但我知道那只是一种打碎骨头被迫拼接出来的假象。我从以前到现在,依旧只会选择逃避痛苦。我说:“横竖也是跑不掉,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我还有得选吗?”我想了想,又说:“我配合,你俩也跟着我去整个全套,大家一块儿安心,成么?”胖子哼了一声:“胖爷我身体倍儿棒,还用得着检查?”“你得了,谁秋天下河摸个鱼就冻得嗷嗷叫?”胖子没吭声,我当他是默认了,便不再说话,靠着闷油瓶合上了眼。胖子一路踩着油门飙到了机场,我们换了飞机。在北京落地后,小花的人早候在外面了,我们一到马上就上了他准备好的车。北京我也有段时间没来了,胖子准备得倒充分,一下飞机就拿了个口罩给我捂得严严实实的,说这北京别的没变,雾霾倒越来越严重。小花忙得脱不开身,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说给胖子和闷油瓶也插个位。他答应了,然后沉默了一阵,最后只道都安排好了,晚点他过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