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崔曜这种自称世家的人之外,还有一个让萧君泽很意外的少年也进了他的班。
从平城千里迢迢过来的草原少年阿六敦依然是满头油腻的辫子,一身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衣物,带着一脸草原少年特有的淳朴微笑,还给学舍捐了三只能产奶的母羊。
他和阿爹一起送来三十多车的羊毛,也顺便来洛阳长长见识,认一下路——将来,他们的族人每年都要来洛阳面见皇帝,送来朝廷征收的牛马牲口。
意外的是,才入学一天,阿六敦就被学生们排挤了。
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太大了,在这秋老虎还未完全离开的时间,他的气味被汗水一捂,堪称生化武器。
老师让他去洗澡,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他也不理解汉人为什么要洗澡,草原上的水是很珍贵的,人都不洗衣服理所当然也不洗。
萧君泽知道此事后,想到这是以后的长期合作对象,便对他多了几分耐心,在学校里去见这少年。
“阿六敦,你喜欢草原吗?”
“当然喜欢!”阿六敦本能地道的。
“草原富庶吗?能每天吃到牛羊吗?”萧君泽温和地问他。
“怎么可能,”阿六敦回忆道,“能每天吃奶皮子都不错了,放牧时,很难取水,如果哪个族里有一口水井,那就是全族的宝贝,只有客人来时,才会宰羊……”
他描绘着草原上河,草原上的野马,还有苍茫的天空,鹅毛一样的大雪……
“那你想族人过的更好一些么?”萧君泽微笑道,“想他们的奶皮子里多掺些粟米,想他们每人都有铁锅,想有糖吃吗?”
“当然想!”
“那就去洗澡。”萧君泽清澈的眼眸凝视着他,“洗澡,不是为了让你坚持是斛律人,而是让你与这些洛阳人一起,看到更多,让你们将来交换货物时,不上当,不被骗,让你能带更多的货物回到草原上,看他们拿到铁锅粟米时,能笑得更开心些。”
阿六敦怔住了,他眼睛里盛上了感动:“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我这就去洗……”
他站起身,又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萧君泽微笑道:“还想说什么,说给我听。”
阿六敦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君泽,你看这个……”
他抬起袖子,萧君泽皱眉看他,阿六敦衣服最脏的部分就是袖口,乌漆嘛黑最油光闪闪蹭亮的,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阿六敦小声道:“因着我们吃完都用袖口擦嘴,谁的袖子最油亮,就代表家里牲口多,猎物多,最厉害……”
这可是他的自信来源,他给君泽展示了好几次的衣袖,可惜对方都无视了。
萧君泽突然就明白这少年为何不愿意换衣服洗澡,他轻笑道:“嗯,我知晓了,阿六敦是草原上最厉害猎人。”
阿六敦眼眸闪闪发亮,用力点头。
萧君泽心想你今天所有炫耀,将来都会成为自己的黑历史,于是微笑越发真诚:“来吧,我给你拆头发。”
……
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的阿六敦自此在学校里便成了好学生,虽然那数学十分深奥,但他性子极为沉稳,遇到不理解的题,会反复询问,也不怕被人嘲笑,成绩虽然垫底,可进步速度却是稳居前矛。
将马场的事情交给青蚨,萧君泽接下来一整个十月,都全力扑在学校上。
他要将学校的风气、规矩、学生的知识水平确定下来,成为将来教学课程进度的指导。
整个校舍之中,分为六个班,每月都有考试,每班成绩排前三的学生,都会得到一笔两千钱的奖励,这笔钱不算少,足够一个三口之家温饱。
但,问题发生了。
萧君泽发现那个崔曜不但每次都领第一名,把原本第一名的池砚舟压得死死的,还经常给阿六敦补习,以此在阿六敦那换羊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