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萧何、公孙弘都有过为国招揽贤才的举动。
17 “遣就国”就是“遣送回封国”,这是对贵族的一种待遇,表面上看,并不是多么严重的治罪,但实际上是对贵族实权的惩罚性剥夺。因为,在中央统治稳固时期,政治资源几乎都在首都。首都犹如抽水机,把地方的人才、财富统统抽取到皇室之所在,所以,如果一位曾经执政的大臣被“遣就国”,意味着他被迫回到封国,不能随意踏出国界,更不能擅自进入首都,形同软禁。鉴于汉朝的侯国视同于县,所以在多数情况下,被“遣就国”的列侯还会遭受实际掌握侯国政权的国相或是侯国上一级郡守的监视。个中滋味,不言而喻。
18 《汉书·王莽传》,第4040页:“此儿种宜子。”
19 《汉书·王莽传》,第4041页。
三、王莽的沉浮
12.王莽的宏大志业
汉成帝元延四年(约公元前9年),有个在长安消失很久的女人再次露面了。
这年春天,中山王刘兴、定陶王刘欣叔侄二人按照礼仪入长安朝见天子。刘兴,汉元帝冯昭仪的儿子,汉成帝的异母弟弟;刘欣,汉元帝傅昭仪的孙子,汉成帝的侄子。此时的汉成帝已经绝了生育的期望,就想从这两位诸侯王里选一个立为太子。
就在两王朝见期间,陪同刘欣一起来长安的祖母——汉元帝昭仪傅氏,如今的定陶王太后——突然秘密拜访了大司马王根。她带来丰厚的礼物,只说了一件事:听说皇帝要立外藩为太子,希望王根以大司马、帝舅之尊,择机在皇帝面前推荐定陶王刘欣。
傅昭仪——王根还是习惯这么称呼她——虽然年岁已高,在长安的露面还是引起不少老臣和旧戚的注意。毕竟,傅昭仪与王政君不同,不是一个柔顺的女人。
王根还记得,汉元帝在世时,一度想废掉时为太子的汉成帝,改立傅昭仪的儿子刘康,也就是刘欣的父亲。汉元帝弥留之际,陪伴身边的也是傅昭仪和刘康母子。换言之,傅昭仪差点成了皇太后。傅昭仪此次来请托,看得出她仍然为当年的事情愤懑不平。
如果昔日傅昭仪当了皇太后,不必说王根,整个王氏家族都会从政治舞台上淡出。但王根还是应允了傅昭仪的请求,因为他知道,一旦汉成帝晏驾,新的皇帝必定会带来新外戚。为了长保王氏家族的禄位,立自己推荐的人为太子当然再好不过。傅昭仪能够屈尊来示好,将来即使傅氏成了新贵,也会感激自己吧。
但王根一定不知道,向来精明能干的傅昭仪,并不只在他身上下注,她同样秘密拜访了赵飞燕皇后、赵合德昭仪,向这两位皇帝的枕边人提出了同样的请托。王根也没有深入琢磨,傅昭仪为什么不去求皇太后王政君。
汉成帝本人已属意刘欣,王根、赵氏姐妹也推荐刘欣,廷议也认为应该过继侄子而非“立弟”才符合儒家祭祀的昭穆顺序,总之,拐过年来二月,刘欣顺利被立为太子。实际上就是把刘欣过继给了汉成帝。根据儒家礼仪,今后刘欣就是汉成帝的儿子,所以皇帝下诏,命令傅昭仪和刘欣的母亲丁姬都住在长安的定陶国官邸,不能随意与太子见面。换言之,傅昭仪和丁姬都还是定陶王的亲眷,而刘欣已经是皇族,礼仪上的身份超越了血缘上的关系。
令人感喟的是,王政君再次展现出她的仁厚善良,延续先帝的临终嘱托:对定陶王一系照顾有加。她向皇帝建议,让傅昭仪和丁姬每十天入太子宫看望刘欣。汉成帝不同意,理由是这不合礼法。王政君认为:“刘欣从小是被祖母看大的,允许祖母看望太子,和允许奶妈和太子见面能有什么区别?”汉成帝想了想,最终同意让傅昭仪每十天见太子一次,丁姬因为没有照顾过刘欣,所以不允许。
继承人的确立,使汉成帝登基以来最大的隐患得以消除。王政君的仁爱举动得到朝廷内外的赞誉,后来,口碑较坏的淳于长在王氏家族内部的清洗中倒台,公认具有宰辅之德的王莽被推荐为大司马,种种举动,令王氏家族的形象焕然一新,基本不再被人指责为灾异的来源。
在灾异影响下持续不安的汉廷,也出现了可贵的稳定局面。皇帝身体健康,选立的太子刘欣举止稳重,雅好文辞,皇室安宁;外廷丞相翟方进,是著名的儒学学者,一代名相。
新任大司马王莽踌躇满志,名义上是“辅政”,但皇帝沉湎享乐,实际上等同于“执政”,他有理由认真处理政事,努力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当然,王莽面临的政事十分棘手:国家虽然承平日久,社会财富有了空前积累,但人口也随之增长。随着土地兼并的日益严重,每逢天灾,必有流民;社会经济上,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朝廷的税收并没有因此增加很多,迫切需要经济管理制度的改革;祭祀方面更是复杂,朝廷连汉家宗庙该建在哪里,怎么祭祀,祭祀谁,哪些先帝可以“毁庙”(停止祭祀的意思),都还一塌糊涂。其他各类大小问题更是多如牛毛。
要想解决这些问题,王莽当然会从自己已有的知识积累、思想资源里寻找出路,他的初步思路是来一个根本性的大变革,通过真正实践儒家的本意,一劳永逸地将其解决。
就他个人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继续保持谦虚谨慎勤俭节约的形象。当了大司马,王莽的宅邸从门可罗雀变得熙熙攘攘,外朝的官员,内廷的近侍,有事无事都来拜访他。知道王莽的母亲身体不好,有些人就委派妻子女眷前来向太夫人问讯,搞搞“夫人外交”。这些盛装的汉朝贵妇们一进王莽家门,就看见一位荆钗麻裙的老妇前来迎接,她身上的短衣仅能遮蔽膝盖,都以为是王莽家的老婢,并未在意,直到被迎进屋内,才知道这位老妇是王莽的妻子,不禁十分惊悚。
节俭当然值得称颂,但做到这个程度,难免会被认为虚伪。汉武帝时期的公孙弘以丞相之尊,盖布缝制的被子,就被时人讥讽为沽名钓誉。王莽这么做,也有类似的声音。
但是,在更多人看来,比起王莽叔叔们的骄奢淫逸,节俭总归不是坏事。而且王莽应该是真没什么钱,因为他上任后在大司马府聘了许多名流。为了招揽人才,几乎散尽了封邑的收入和皇室的赏赐,钱都花到为国揽才上了,哪里有钱为妻子置办绫罗绸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