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涯愣了愣,意识到空气寒冷,小孩又在开始流鼻涕。他斜着身体离沈蜷蜷远了些,又拿过一卷刚拆封过的卫生纸,揪下一段递给沈蜷蜷。
“把鼻涕擦了吧。”
“哦。”
褚涯知道这卫生纸年月太久,已经不那么卫生,又道:“别碰到嘴,只擦鼻涕。”
“哦。”
“……算了,把脸伸过来,我给你擦。”
褚涯给沈蜷蜷擦鼻涕,嘴里叮嘱:“只要觉得鼻子痒,想要流鼻涕了,就要用纸擤掉,别等它——”
褚涯说得自己都有些恶心,猛然闭上了嘴,待到那股恶心劲儿过去后才接着道:“——别等它淌出来。”
他给沈蜷蜷擦鼻涕时,沈蜷蜷便保持着探头的姿势没动,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好了。”
褚涯丢掉了纸,再抬头时,瞧见沈蜷蜷还站在推车旁,神情愣愣地盯着他。
“怎么了?”褚涯问。
沈蜷蜷忽地收回视线左右看,用手指抠着自己裤缝,没头没脑地道:“王柱生他哥给王柱生擦过鼻涕的。”
褚涯没有应声,又过了两秒后,沈蜷蜷突然跳了起来,绕着推车跑了两圈,再转到推车后,用力推动扶手:“嗨呀,小二班,加油……哈哈哈哈,嗨呀……哈哈哈。”
褚涯没有问沈蜷蜷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只用铁棍撑着地面往前,神情看着淡淡的,目光里却多了一分柔软。
他们要去的是沈蜷蜷昨晚取水的小院,中途经过面包房外的那条长椅时,沈蜷蜷飞快地跑去坐下,仰头靠在椅背上,发出长长的舒适叹气声。
“孩子,人生就是这样,与其不开心,不如和爷爷一起唱歌晒太阳……爷爷的小车滴滴滴,哒哒哒,滴滴滴……”
沈蜷蜷两手做出转方向盘的动作,两只垂在空中的小脚打着拍子。褚涯也不催他,就等在大街上,任由沈蜷蜷唱完一长段,最后踩刹车,跳下长椅跑回来继续推车。
左边出现了一条巷道,沈蜷蜷想起昨晚的事,就抱着扶手不进去。褚涯让他坐在身旁,自己用铁棍撑了进去。
小院没有台阶或是门槛,褚涯一直将推车撑进院子,撑到了那个水槽前方。
“地上的脚印没了,昨天晚上那里有鬼的脚印。”沈蜷蜷指着空地对褚涯道。
现在院子里全是他俩的脚印和推车痕迹,除此外什么也见不着。
褚涯从编织袋里取出牙刷毛巾等洗漱用品,但拆掉一板牙刷的外包装袋后,牙刷才在手里抖抖,刷毛便簌簌掉落,只剩个光秃秃的牙刷杆。
他将所有牙刷试了一遍,最后只留下了两把,一把是地中海,一把是后半部分秃瓢。
“喜欢哪一把?”褚涯让沈蜷蜷自己挑。
沈蜷蜷挑了那把碧绿色地中海:“这个颜色好好看。”但马上又看中了鹅黄色秃瓢:“这把其实也好看。”
“就绿色的,选你的第一感觉。”褚涯将地中海递给他,朝水槽抬了下下巴:“去刷牙吧。”
“现在啊……”
“现在怎么了?”
“这儿,这儿又没有管理,我们为什么要刷牙?”
褚涯解释:“刷牙不是为了管理,是为了我们的牙齿——”
“我不刷,又没有管理在。”沈蜷蜷坚持。
褚涯抿着唇看了他片刻,平静地道:“其实我也是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