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涯一颗心直往下沉,脚底的凉意一直爬到背心。他站在原地没动,脑内千回百转,直到身后士兵用枪管捅了下他的后背:“快走,站着干什么?”
褚涯机械地提步,在拐过一个走廊后,跟着士兵停在了一间房门口。
士兵打开门:“进去。”
褚涯慢慢跨进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户边的那道熟悉背影。他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在看见顾麟后,耳里还是嗡地一声轻响。
房门关上,顾麟缓缓转过身,如平常看见褚涯时那般微笑着,既亲切又自然。
“小涯,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我之前用精神力把你击晕了,醒过来后肯定会有一点头昏,过一阵就没事了。”
顾麟满脸关切地说着这些话,就像一名称职的兄长在关心弟弟。褚涯这瞬间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多疑了,他想开口询问,喉咙却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麟慢慢踱到他面前,伸手将他卫衣帽子整理好,又捻了捻手指:“怎么还是穿的湿衣服,等会儿就去换掉。”
“……妈妈呢?”褚涯终于成功地说出了话,声音嘶哑难听。
顾麟只反问道:“知道这是哪儿吗?”
褚涯看了眼窗户,虽然外面一团漆黑,却依旧能听到哗哗雨声。
他动了动唇:“白堡。”
“对,这就是我的白堡。你还是第一次进来吧?是不是觉得这里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表哥,我妈妈呢?”
“只是我的办公室太小,条件差了一点,好像光线也不太好。”
褚涯死死盯着他,呼吸渐渐急促,再次哑着嗓子追问:“表哥,我没问你这些,你告诉我妈妈怎么样了。”
顾麟却充耳不闻:“不过这里马上就要改造,我准备把这面墙拆掉,空间会大出很多——”
“我问你妈妈呢?”褚涯突然一声大吼,又伸手揪住顾麟的衣领:“顾麟,回答我的问题,我妈妈现在在哪儿!我要见她!”
顾麟是身材高大的成年人,被褚涯这样揪着胸口,便垂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和亲切都已散去,只剩下冰冷寒意。
他抬手握住褚涯的左手手腕,一言不发地慢慢捏紧。褚涯咬紧牙关不松手,忍着手腕钻心的疼痛和他对视着。
但他的力量无法与成年a级哨兵抗衡,那片布料终于从他的手心滑脱。顾麟轻声道:“褚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很让我讨厌?你明明身在白堡,却依旧对我大呼小叫,展现出一种执拗的愚蠢,不懂审时度势的鲁莽。你这样让我很不高兴,也许还有一些生气。”
他松开了褚涯的手,褚涯缓过手腕的疼痛,只喘着粗气盯着顾麟。
顾麟端详着他:“你不是有洁癖吗?我刚碰到了你,你现在应该掏出你的手帕擦手,但你似乎没有这样做。所以,你的洁癖是视对象和当前情况发作?所以……你以前是在用你的洁癖来侮辱我?”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褚涯恨不得冲上去对着顾麟挥出拳头,但也知道现在只能忍着。
顾麟走去旁边沙发坐下,伸手按着自己太阳穴,屋内安静得只听见褚涯的急促呼吸声。
褚涯就要继续询问,顾麟却突然开口:“姑母和姑父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说什么?”褚涯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姑母和姑父在昨晚都已经去世。”顾麟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户,“我很难过,但我无力回天。”
褚涯怔怔站在原地,过了好一阵,迟缓的大脑才开始消化这个信息。
“我还记得我将父母埋葬的那天,深渊克科镇冷得像是个冰窖,我正在想以后我该怎么办,姑母就出现了。她告诉我,她是父亲的妹妹,因为很小就离开了家,到现在才打听到我家住址……”
顾麟的声音时大时小,像是无意义的背景音。褚涯什么都听不清,脑中只回旋着一句话,如同一波波扩散出的钟声,震耳欲聋,反复轰鸣。
……昨晚都已经去世……昨晚都已经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