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他们宿在荒郊野岭,凶残的野兽不时在身边低啸,夜月燃起两堆篝火,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寒冷和野兽,也日益减少木清婉心中的惶恐不安。她和夜月很少说话,也没什么眼神交流,她对夜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夜月每次都以同样的话回复她,“过段时间,现在你不能回去。”到最后,木清婉问这句话的频率越来越少。从小到大,她一直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就连凌云城的景致她都不曾细看过,更别说城外的大千世界了。她不是标准的娇滴滴的大家小姐,什么苦都吃不得,只晓得哭,她的眼泪也多,但是,她能吃苦。风餐露宿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她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在府中见不到的新鲜事物,在那份新奇的冲击下,最初离家的惶恐不安愈发减少,到后来,竟然几乎不存在了。也许骨子里流淌的便是冒险的血,木清婉开始享受风餐露宿的生活。这一路上的山千重水万里,都令她眼前发亮,她看到了肆意生长的春花,看到参天的古树生长于密林之中,穿身而过的风是寒冷的,却也是鲜活的,这些东西,凌云城的府邸中都没有。她渐渐看到了夜月的另一面——在那张不苟言笑的俊容背后,藏着一个温柔的灵魂,他总会知晓她需要什么,并悄无声息地为她送来。她渐渐开始喜欢上了他的不苟言笑。他们往南走了很远很远,走走停停,一路穿花涉水,始终在一起,未曾分开过。到达岭南某地后,夜月安置好木清婉,头一次与她分开半日。回来时,却是满身伤痕累累。木清婉没看过那么多的血,更未见有人流血了还能这么冷静。她惊慌道:“你流血了!”夜月精疲力尽地盘坐在地上,嗓音清冷道:“我常常流血,已经习惯了。”这一路上,一直是夜月在照顾木清婉,现在夜月受伤了,木清婉主动肩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她取下绑头发的发带,为他清理胳膊上最深的那道伤口,“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她忍着害怕,仔细为他清理血污,“做这个行当太危险了,你能不能换个工作?”她跪坐在他面前,目光柔和地看向他,“换个不那么危险的。”夜月瞬目凝望她,稍许,低声回应道:“我这双手,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已经无法收手了。”她低下头,轻柔地替他包扎伤口,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脖颈,“只要想收手,哪怕血污再多也能清洗干净的,怕只怕不愿收手。”夜月沉默须臾,似有所忌讳,“我……”抬起头,木清婉朝他笑得柔婉,“我帮你!”温室里的娇花因沾染了室外的露水,变得更加娇艳欲滴,那种美丽想来无人能够抵挡。孤男寡女,长久的独处,又都是样貌俊俏的年轻人,情愫在无声无息间到来,一切都水到渠成。☆、那夜之后,他们只燃一堆篝火,夜月抱着木清婉在篝火前入睡。他会将脸整个埋进她的头发里,轻嗅她发间的香气,那是桂花油的味道。发于情止于礼,他们之间的亲密只达拥抱,再未有进一步的深入,哪怕是双唇的亲密纠缠,也未曾有过。杀手必须让炽热的心变得冰凉,如此才能出色地完成任务,身边有了木清婉之后,夜月那颗心再度恢复炽热。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他本不是英雌,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他们俩过了一段无人打扰的悠闲日子,甚至,甚至夜月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想在没有人的深山中建造一间屋舍,庭前屋后种满木槿花,再开辟一片荒地种菜,彻底摆脱当前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没等他把这个念头付诸实际,之前花钱请他办事的人寻到了他的踪迹。或许说,天下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人。“呦呦呦,我说夜月,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之前的蒙面人仍旧带着斗篷,双眼中露出嘲讽的笑,“你需得清楚你的身份,纵然你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你的那些仇家们,他们会善罢甘休吗?这位姑娘跟着你只会吃尽苦头,没准最后连命都保不住,你何苦拉良家女子下水呢?”夜月望着熟睡的木清婉,一时无话。蒙面人又叹息道:“得了,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主子让我来告诉你,只要你肯再帮他做一件事,他便想办法让你从江湖上抽身,你知道,我们有这个能力。当然,前提是你有命回来。”他只低头思忖一瞬,便脱口而出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