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混迹官场多年,从不做无打算的事儿。正因为想到那两根手指头,他才敢把皇上请到花府,并让他屈尊藏于屏风之后。天已完全黑透,这出大戏唱完,所有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等皇上大义灭亲便成。时至初夏,空气中带了些许热意,又一场雨过后,人们纷纷褪去厚重的外袍,改着轻薄衣裳。可以说,除了老门主程晟之外,六扇门其他人做事情都很快,刑部与六扇门联手,只用了三日,便查清了二王爷所犯的累累过错。死在他手下的人,足有上百。皇上保不住他,也不愿出面保他,征得太后同意之后,他下了道大义灭亲的旨,赐了二王爷一条白绫。伪装几十载,苦心孤诣筹谋几十载,二王爷终栽倒在几个年轻的小辈手中,不知他魂魄归西时,会不会心有不甘。为了平复民间百姓的怨气,皇上甚至没让二王爷的尸身进入皇陵,只是吩咐礼部简单埋葬他,莫张扬。二王爷的丧仪,连普通百姓家都不到。崇月阁的主人是二王爷,只要他一死,崇月阁便彻底断了气,不用担心它再卷土重来。为祸人间多年的崇月阁,终于被连根拔起。朝廷也好,六扇门也罢,全都松了一口气。得知当朝二王爷才是崇月阁真正的主人,满朝民众哗然,他们都没有想到,一向美名在外的二王爷竟是徒有其名,内里已经坏到脾脏了。民众议论多日,随着他们的议论,无仙派声名远播,逐渐变得人尽皆知。人们都知道,挖清崇月阁底细的,把二王爷从阴暗处揪出来的,是无仙派。一个本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却一炮打响名声的小门派。别的城倒也不提了,他们传个热闹,凌云城的百姓们可真实打实扬眉吐气起来。凌云城原是毫无名气的小城市,属于听过也不见得能记住的地方之一,自打无仙派打响名声之后,再有人说类似“什么凌云城啊,在哪里?”这样的话,凌云城里的人便冷冷一笑,“啧,你看看你,孤陋寡闻了吧。无仙派你知道吧?”待他人答了知道以后,继而扬起脸,脖子一扭道:“无仙派的成员们都是打咱们凌云城出去的,他们的门主可是咱们凌云城少城主呢!”要多骄傲便有多骄傲,好像当年看不起越千城的人不是他们似的。越千城和花涴也没闲着,他们到六扇门去了一趟,把重阳和时初的尸体领了出来。依着重阳临死前留下的话,花涴亲手将他葬于师父的坟茔旁边,她在他的坟前埋上墓碑,最后哭了一场,彻底告别她七年的学艺生涯。她想,人总要向前看的,一味沉浸在过去,泡在悲伤里不愿走出来,很有可能会伤害到眼前的人。她再次失去了重视的人,但好在,她寻到了一份真诚的爱。时光荏苒,二王爷头七那日,恰逢顾一念赴贡院赶考。朝廷三年举办一次文试,这是普通寒门跃过龙门的唯一机会,顾一念准备良久,闭关苦读多日,为的便是能一举得魁,从此再不过苦巴巴的日子。这一日,无仙派所有成员都起个大早,越千城已搬回霍嘉的祖宅居住,他特意去了趟相府,把花涴也接过来。在无仙派所有人的心中,花涴也是他们的一分子。无视花溪幽怨的眼神,越千城大大方方牵着花涴的手,一众人浩浩荡荡,直奔顾一念考试的贡院。风儿和煦,暖阳扑面,他们无视往来学子的眼神,或蹲或躺,或坐或立,懒洋洋地等顾一念考完试出来。等待的空隙,霍嘉贼兮兮对花涴道:“花姐姐,你爹是主考官吧,你看看,能不能同你爹说一声……”花涴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她斜睨霍嘉,“小白是有主见的人,性子又清高,就算我同意,他也不会同意的。”霍嘉表示了解。白羽生磨磨蹭蹭凑到越千城身侧,呲牙笑道:“嘿嘿城哥,你看看啊,你舅舅是皇上,你能不能同他说一声,帮我赐个婚?我听说武宁公主长得特别好看,我这个人眼光高,不肯将就,她肯定配得上我!”越千城斜睨他,语气冷淡,“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白羽生收敛笑意,故意撇嘴,“得了吧,男人有出息了就变坏,花姐姐,你小心点儿。”花涴捂嘴笑笑,握紧越千城牵着她的那只手,权当他在嫉妒。午时一刻,顾一念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们止住话茬,赶紧围过去。不晓得为何,顾一念噘着嘴,神情不悦,越千城看他一眼,拿他打趣道:“小白,帮我把马儿牵来,这儿有个现成的橛子,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