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撤掉结界,冲她无所谓地一笑,很干脆地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赵款款的错觉,她竟然从他的离去上面看到了一丝落寞。这丝落寞在拷问她的内心。只是,即使欺骗了他,她也没办法对他吐露真相。重新回来,正低头和太白说着话的雪焰看向她。左耳上的耳钉在夕阳下微微一闪,同他此刻充满朝气的笑颜一样惹眼:“没问题了?”“嗯,没事了。”她很快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放到眼下,“太白都跟你说了吧?”他轻叹一声,望着身旁的太白,一阵后怕:“你们的运气不错。”“你怎么会在这里?胡大师也在附近吗?”“他留在王城打探墨痕的消息,我担心你们,正打算四处找一找,没想到就感应到了太白。”有时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赵款款不知道她发出去的传音符,胡不知有没有收着,不过这会儿它们已经不重要了。“墨痕,有消息了吗?”她小心地问道,又有些害怕他会说出否定的答案。“好消息,他现在的确在王城。坏消息,他落在了妖王的手中。”明朗如雪焰,语声中竟也是一片凝重。妖王不是紫逢也不是捉影,她或许是他们此生最为强大的对手之一,而他们势单力薄,怎么救出墨痕似乎已变成如深渊般无法穿越的难题。雪焰使用法术对赵款款进行了一番伪装,带着她们去王城找胡不知会合。路上,他跟她们说了自己刚到玄衍时出现的事情,也多亏了他和胡不知相距不远,才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功夫。冥冥中犹如天助,但困难会不会积在最后爆发犹未可知。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不可揣测的未来。王城依山而起,纵目四顾,城无边际,混入背后伏延千里的山脉,仿佛也同它一起扩了出去。城上云雾缭绕,飞鸟清鸣,城中高楼矮屋数不胜数,有火烧云一般蓬勃耀目的烈色簇拥着这座城。在他们面前,一道巨大的黑色城墙横亘于中间,城门外,左右分立两只石刻异兽,气势威畏,远远看去,仿佛森罗地都重临人世。直至落地,赵款款才勉强从眼前震人的王城景象中回神。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好像感受到了压力,跳得比之前快了。雪焰停下来,再次检查了一遍她的外表,郑重嘱咐道:“你的伪装有限制,进城后一定要跟紧我们,有事情就叫我,不要东张西望,更不要和其他妖怪对视。”已经走到妖王的眼皮子底下,她自是提上了一百二十个心:“我知道。”“还记得你的身份吗?”“当然记得。”她现在的身份是一只化形不久的蜥蜴半妖,脸上和双手都保留了原先的样子。身为一名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妖仆,她要做的就是紧伴主人,没有废话,随时成为打手和苦力。哦不对,打手她努力不了,苦力倒是可以争取一下。王城非常热闹,城里城外来往的妖怪络绎不绝,雪焰说这是因为五十年一次的挑战日即将到来。在挑战日当天,不论大小种族,只要过得了能力测试,一律可以上台与妖王对战。每次怀着雄心壮志来的妖怪很多,最多的时候甚至还会超过王城的常居数量。只是能力测试会筛掉其中九成的不合格,剩下的一成因败于妖王手中而受到万妖敬仰。几千年来,挑战日的结果从未改变。妖王始终是被仰视的存在。这一回,似乎也是如此。准备步过高大巍峨的城门,赵款款跟着雪焰目不斜视地穿街走巷,秉承着谁也惹不起的心态,在绕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们顺利抵达住宿的旅店。王城虽然很危险,但只要小心地融入其中,有时也会得到不错的效果。不过,胆子再怎么大,最基本的伪装还是需要的。是以,在其他的妖怪看来,王城只是又多了三个面生的妖怪罢了。玄衍的旅店各有特色,不尽相同。比如郡斋山的古树,这里的兽骨“湖景房”。这湖水不知道怎么形成的,入目竟是一片淡淡的月白色。一具硕大无比的兽骨横跨两岸,它的四肢仍如生前那样粗壮有力地撑在湖底,使得其他部位能安然露在湖水上面。肋骨之内,已悉数被打造成旅店的模样,客房临湖而建,推窗即景。挑战日渐渐逼近,作为全界都最为关注的一天,王城的数家旅店包括他们住的这一家早已爆满,可依然还有源源不断的妖怪在朝这里赶来。赵款款小心翼翼地走在众妖之间,放轻呼吸,和他们擦肩而过。雪焰带着太白走在前面,似乎很放心她,偶尔才回头看一看,确认她没有被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