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这么说下去,她可要受不了了。她站起来,人走远,随意地摆摆手:“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不搞这套。对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躲躲?”她可一点都不想再看见捉影那个女人。墨痕轻轻点头,眸中却凝出几丝复杂的情绪:“我知道一个地方。”跟着生来就刻在他脑海中的记忆走,它会把他们带到那里的。雪逝在玄衍要逃过妖王的追踪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路上险象环生,纵使墨痕修为深厚,也差点暴露行迹。他要去的地方很远,一连飞了十来天都没个影子,只是朝着极东的方向越飞越深,风景肉眼可见的荒芜起来。载着他们的是一只还魂鸟,它翼展足有两丈,背部玄黑,肚子底下却有一抹流畅的白,颈羽长而优美,可飞三日不歇。大多数还魂鸟高傲不易亲近,这只倒很温和,明明清楚墨痕的目的,但还是跟着他们走了。他们这次飞了很久,久到赵款款睡至早上被冷醒。她入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直到实在坚持不住才听墨痕的劝说睡了。梦里渐渐冷起来,她像是掉进了冬天,一睁眼,一片雪花从她视线中经过,悠悠往天空飘去。“好冷。”她坐起来,先看了看前面的墨痕,目光又往下方探去。“赵小姐,你还能坚持吗?”她点头说可以。墨痕抚摸着还魂鸟的颈羽,平复它开始不安的情绪。又飞了一会儿,他站起来,目视前方,罕见地带了些凝重:“前面过不去了,有股很怪异的力量阻挠着我们。”怪异的力量?赵款款努力使自己警觉起来。他们降落在一段长长的峡谷下面,墨痕撤掉结界,摸了摸还魂鸟,跟它告别。赵款款望着它消失在云层之后,才收回目光:“这里怎么这么冷?”“这地方很奇怪,我们要小心。”墨痕在她肩头轻点一下,一阵暖流在她体内化开,缓解了她的冷意。既然不能飞,二人决定步行前进。都到这里了,想回头也难。峡谷里寸草不生,满目荒凉,仔细看去便觉得有些古怪,似乎这里并非天生如此,更像是遭遇了某种巨大的破坏。尽头有条长口子,那是峡谷的出路,他们把这条口子越走越大,天也变得愈加阴沉,乌云厚得随时会塌下来。峡谷的出口边上积了一层淡淡的白,很像雪。奇怪的是,它们没有不断堆积,反而无穷尽地朝天空飞去,仿佛那里才是地面,天和地倒转了过来。穿过出口,赵款款看见了一个震撼的白色世界。她一下子被这样幽异的世界包围,触不到边缘,天和地都是皓白一片,无数雪花自她身边升腾而起,升向那遥不可及的深空。没人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源源不断地离开地面,一切看上去诡谲却又美丽。她有种身处空中的感觉,眼睛差点叫漫天的雪片给飘晕了。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它们,墨痕为她撑起护体结界,她顺势将一朵雪花困在掌心。孤冷终是抵不过她的温暖,在她掌中柔润地化开,打湿了深刻的纹路。她仰起头,望着天原地转了一圈,轻问:“这在玄衍很常见吗?”墨痕摇头:“没有。大概是没有的。”她看了看他,有些好奇,没问出来。由于摸不透情况,二人只能愈加小心地往前走去。赵款款靠在墨痕身边,缩起脖子来,看上去就像只傻鹌鹑。她回头,两个人的脚印已经留了长长一串。“前面有人。”墨痕忽然说道。他眯起惑人的眸子,步伐逐渐放慢,将赵款款半遮起来。她定了定心神,才注意到墨痕所说的“人”在哪里。那是一块距离他们有点远的石头,白雪也覆盖不了它的棱角分明,石头上坐着一个身材短小圆润的人。他面朝前,头上戴着一个似蘑菇的大帽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目视远方,颇像野蘑菇成了精。等赵款款打量完,那人突然抖了抖身体,显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到来:“你们要从这里穿过去?”“是的。”墨痕语态温和,没有离他太近。“哦,好的。”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仿佛之前的问话不过是一句随心之语。他虽不说,墨痕却想问:“前辈是在这里等人?”“是,我在等妖王的魂灵。”他如实回答。墨痕淡淡皱眉:“可妖王并未离世……你是指以前的?”“上任妖王霜君,三百多年前她在这里归于天地,妖身虽殒,但她的魂灵还没消散。”“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呢?”赵款款按捺不住问道。“找不到。我找了一百年,又等了一百年,到今天刚好两百年。”蘑菇人将横放在腿上的木杖拄在石面上,铜铃在风雪中轻摇,他从石头上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