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加莫有猜测过一些可能,但为人臣,应当不议、不论、不暗自揣测自己的君主。他是东隅的属臣没错,可桑榆是以图的太子,终有一日是要成为皇帝的,那时桑榆便是他的君,是以,他不能妄自揣测拿捏君上。加莫只暗暗揣测了一个可能——太子殿下可是在为他家殿下考虑,是以才请旨游历他国。“……”桑榆没有作答,他落子的手停了一瞬,且也仅于此。加莫也不再说话了。二人如年迈的老者,安静地旁若无人地对弈着。一局快要终了,东隅身边的小跟班忽然捧着一身锦衣过来,“奴才参加殿下,这是奴才的主子叫奴才给殿下送来的。”桑榆尚无反应,只淡淡瞧了一眼。加莫瞧着小跟班手中的锦衣,“大皇子为何不亲自过来。”“殿下他…”小跟班脑海里闪过东隅想亲自来又拉不下脸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桑榆还是不大愿意搭理东隅身边的人,一句话也不曾吐露。加莫开口遣了小跟班,“放那儿,你先回去。”“是。”待小跟班出去,加莫才又落下一枚黑子,企图走出困局。且又对桑榆说道,“我瞧那锦衣不错,太子殿下不妨试试。”桑榆落下手中白子,彻底把加莫所有生路断掉,稳稳胜了一局。他瞧着那身锦衣,想的却是那日夜里来给他送锦衣的人。他…可还好。桑榆且不知那人已被一句“别院修养”的美话给赶出王府,他还当那人尚在禹王府做那人人艳羡的禹王妃。一局落定,输赢已分。加莫有别的事情,起身告别,“加莫先行告退。”桑榆想那人想的入神并未听见,待他回过神来,加莫已经走远了。福安告诉他,“加莫首领说晚间时候再过来同殿下您再决高下。”桑榆不曾说话。加莫哪是来找他对弈,那人在试探他。可是在试探些什么?他身上自是没有加莫及东隅可图之处。莫非…东隅真的对东宫有企图心。唯有这个解释才合理。东隅对东宫起了觊觎心,这个事实让桑榆莫名心烦,恰好又瞧见东隅送来的锦衣,乱糟糟的心更加烦乱,一挥手叫福安将锦衣撤了下去。“把那锦衣弄走,莫碍着眼睛。”“是。”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让寻了千百个理由借口终于说服自己前来示好的东隅在玄关住刹住了脚步。云非羽那傻子送的锦衣他开心得很,他送的就碍着眼睛了?气煞人也。东隅的脸都快绿了,折回自己院落这家伙好一通砸天掼地,要不是加莫说“殿下,此处可是禹王府,不是殿下的宫殿”,估计东隅得把别院给拆了。“他竟说本殿下送的锦衣碍着他眼睛!”东隅气极。加莫看来,大皇子殿下却是孩子性,只得安慰道,“殿下不能如此去想”“那你叫本殿下如何去想。”“…”加莫被吼得一脸口水,也不去在意,反正是习惯了,只耐着性子解释道,“殿下想想,若非殿下设法拦着太子殿下,恐怕太子殿下早带着禹王妃私奔了,这方棒打鸳鸯的事做下了,太子殿下心里记着殿下的恶,自然不会给予好脸色。”“……”东隅无话。这事儿还真是他做下的。“一日之好不见叫好,一时之坏也不坏。殿下只管以心换心,真心实意地对待太子殿下,终有一日,便是冰山石块也会被殿下的真挚融化捂热的。”加莫倒是明儿清得很,一双眼里雪亮雪亮,看什么都是一个准,且一说就中。东隅却不那么想,“你不了解桑榆,他从未…喜欢过我。”这话说的有些委屈,实则也是委屈。东隅有记忆以来桑榆就不大喜欢同他玩耍。他们兄弟一共四个,老四命不好,八岁折了。老三命更不好,及冠时父皇赐他一个歌姬,结果…反正都是些命不好的兄弟,但桑榆却同老三老四玩得甚好,唯有他,每每他一走近桑榆那人就冷了脸,话都不愿同他多说几句。加莫淡淡一笑,这派老谋深算的奸诈模样可一点儿都不像个领兵打仗的将军。“殿下可知太子殿下受封后为何请旨游历三年。”依照今日试探的结果,太子殿下虽闭口不语,那个停顿的瞬间及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变化他还是大概能猜中一些的。东隅让加莫问的一头雾水,“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这在以图根本不足为奇,不就是桑榆想丰富自己阅历,是以请旨游历诸国。加莫却道,“他是怕殿下您伤心难过。”“……”东隅定定地看着加莫,眉心越皱越紧。他道自己疯了,妄想桑榆会对他好一点。没成想他的加莫首领先疯了,竟说桑榆游历三年是怕他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难过而故意离开以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