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利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坚不可摧。
他一直瞒着身体的现况,甚至是在嫌弃对方的担心是累赘,他想痛痛快快地活,痛痛快快地走,但他没考虑过自认为只与自己相关的事对别人来说是一场毁灭性的天灾。
或许光凭这一个角度来说,秦游是个自私的人。
一如那个晚上一样,一滴透明的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被加百利眼角的伤痕压出一道浅浅的褶。
它从鲜红如血的光芒里诞生,就快要坠入无底的深渊里。
但在那之前,秦游凑过去接住了它。
“也许从拉斯维加斯开始的?也许是在皇后镇吧,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一点都不重要。”
他用力回握住那只手掌,企图制止它不可抑制的颤抖,同时舔舐眼角那道浅浅的疤:
“我只记得一件事情。”
秦游停下来,回望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眸,它们在氤氲的淡红色涟漪里渐渐模糊,有更多的泪涌出来,他根本来不及去接。
他笑起来,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轻松且畅快:
“跟你一起出去玩,我还挺开心的。”
“真的。”
自从雪崩之后,秦游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脏器衰竭加剧,厌食和呼吸困难是家常便饭。无间断的治疗只是拆东墙补西墙,根本无济于事。
第三次进重症监护室以后,他真的身心俱疲了。
其实秦游随时可以选择离开,但每次醒来看见加百利固执沉默地守在身边,眼神里一副心痛得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模样,他就总觉得至少得活到最后期限才行。
还好系统屏蔽功能让他感受不到真正的重症病人濒死时的痛苦和折磨。
有次他从病床上醒来,看见加百利趴在床边睡着,手还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不放。
秦游挣了好半天,却没想到这睡着的人劲这么大,他无奈只好艰难地调整一下姿势,用另一只手去拨开垂落在加百利眼前的头发。
那原本耀眼夺目的红色现在肉眼可见地暗淡了许多,秦游不由眯起眼,他看到了那之中参杂的一丝银白。
这让他想起前天晚上和系统的一个对话。
那段对话非常突然,秦游那晚正在床上昏昏欲睡,但身侧加百利宛如实质的目光让他始终绷着一根筋经睡不着。
那时候系统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在脑里响起:
“宿主,您在这个世界停留这么长时间的原因,是对任务对象动真情了吗?”
这句话让半边身子都陷入沉睡的秦游一个激灵,他最讨厌快睡着的时候被人吵醒,如果是以前他必然会发火,但此时他似乎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真的爱上他了么?
似曾相识,似乎以前有个叫海尼尔的人问过。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用提问来确定这件事?这个认知让秦游哭笑不得。
提出疑问的前提是怀疑和否定。就连这些旁观者都怀疑他对加百利的感情,那加百利本人呢?
那个表面上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唯独对他的事情极其敏感的人又怎么想的?
原来到最后,他们可能也只是在互相欺骗的同时欺骗自己。
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系统再度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