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一抹淡淡的黑雾在深红的瞳孔里飞快的流窜着。
在意识到对方不对劲的同时秦游拔腿就跑,但已经为时以晚,他的腰被身后的人死死箍住,甚至被向后拖了几步,时穆用仿佛要把他揉碎的力气将他桎梏在怀里,同时不住地在他耳边呢喃着什么。
秦游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听见对方嘴里念叨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他察觉到冰冷的液体落入自己的颈间,但同时又听见时穆神经质的笑声,他的嗓音颤抖着压抑在喉咙里,发出许多不明所以的音节,听不出他究竟在说“我好想你”还是“我恨你”。
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时穆这幅癫狂模样更加瘆人的是,他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侵袭自己的意识。
它们致力于将他的理智和清醒敲骨吸髓,替换成被无限放大后变得阴暗极端的情绪,在这诡异的外力作用下,秦游突然理解时穆的癫狂和失控来自何处。
他一面咬牙保持着冷静,然后被身后的人一口咬在肩上,时穆撕扯着他的肌肉,吸吮着他的血液,好像真的打算把他整个人都拆吃入腹。
秦游疯狂地挣脱着,有种即将崩溃的感觉。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整个肩膀都要被咬烂的时候,他感觉到腰间的紧缚感突然松动了许多。
秦游借此机会用力挣开背后的人,可是还没跑开两步,他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另一抹火红的身影。
那个人从血池后走来,红袍曳地,长发披散,眼里是漫天血色也化不开的冰冷。
秦游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方再走进些,他看见了对方摇曳在耳后的流苏吊坠,和眼下一抹血红的印记。
就连那张漠然倨傲的面孔,也和他身后的人一模一样。
然而秦游回过头去,漫天烈焰几乎要燃上他的眉梢,火舌舔舐着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而他的主人眼里带着忧伤和眷恋,一只手掌还倔强地朝他的方向伸来。
这一幕给人带来的冲击力让秦游眼前一花,神经末梢上乱窜的电信号好像一瞬间统统熄火,大脑一片空白。
他腹背受敌的危机感也在触及眼前那抹颤动的水光后沉寂下去,在那宽大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手掌上颤抖着靠近时,竟然也没有躲。
不是错觉。
眼前这个曾多次出手相救、被秦游先入为主的以为是时穆的人,他眼中无情感的漠然在火光中演变为看一眼都让人慌神的悲恸,越来越多的水光在他眼眶中汇聚,然后不堪重负地夺眶而出。
秦游的目光与那濒死绝望的困兽一般的眼神交接,短暂地遗忘了右肩上血肉模糊的伤痕,触上脸侧的指腹是干燥温度的,在这疯狂诡谲的异世里显得如此不真实。
他莫名有种心脏被狠狠攥紧的错觉,甚至对脸侧传来的温度产生了一丝眷恋。
这种情感是没有来源的。
饶是情动时,通天楼楼主看他的眼神似乎也是渺远而冰冷的,仿佛在透过他的躯壳凝望某个投影。
但此时此刻,他又何尝不是透过眼前的人,看到另一抹悲伤的影子?
秦游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正好相反,掌控欲极强的天性使得他最抵触被情感之类虚无缥缈的事物左右,所以他没再多想,一把抓住了眼前的手腕向后拽。然而不等他手中施力,眼前的火势突然凶猛起来,漫天的烈焰顿时窜上了他的眼睫,伴随着一阵势不可挡的怪力,肆虐的火舌如同饥饿到极点的猛兽,将手中的人拖向火海深处。
火海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秦游掌心里握着的一截手腕也在顷刻间脱出,只留下一抹残余的温度。
取代而之的那股被逼到穷途末路的黑雾,如同迅猛的毒蛇一般顺着那只手臂窜上来,袭上秦游的面门———
如果那是一个拳头,一把利刃,甚至是一枚子弹,尽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秦游也有三成把握能躲过去。
然而这却是“鬼”,是一种他这个唯物主义者无法解释的物件。
他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然而想象中的冲击感并没有如期而至。
什么感觉也没有。
秦游后退两步,眼前仿佛能焚毁天地的熊熊烈焰在接触到他时,却又如同收了利爪的兽,温柔地舔舐着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