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吴邪的表情没有松动。他的笑意在走出门的一刻就消失了,此时正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向外面。窗外是活动的村民,太阳已经爬到半空,光照得周围一片暖色。有小孩在空地上追逐打闹,穿着民族服饰的女人正三三两两聚在水边洗衣服,带着笑大声交谈。吴邪看着这景象,又吐出四个字:“气氛祥和。”他半垂着眼,神色很懒散,仿佛整个人都被这种气氛所影响,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外面。他在收集信息。张起灵走到他旁边,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很轻地往下拉他的衣领。手触碰上的一瞬间,吴邪的肌肉条件反射地僵了一下,视线也在这一瞬间从窗外收回。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要查看他的伤口。这个流程一路上重复过无数次,所以吴邪不再有别的大动作。张起灵顶着他的目光查看伤口,帮他换好药,才说:“休息。”同时他指了一下枕头,意图很明显。吴邪眨了眨眼,觉得有些好笑,说:“累了?”张起灵很轻地点头,翻身坐到另一张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小憩。两人赶了一宿的夜路,就是为了寻一个歇脚的地方。他知道吴邪在想什么,他也一直在注意这里的一切。吴邪的神经崩得太紧。张起灵虽然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呼吸也轻不可闻,但他一直在留意周围的动静。他听到吴邪沉默片刻后,窸窸窣窣地拉开了被子。待周围再次陷入安静,他睁开眼,吴邪已经背对着他躺下了。张起灵起身,无声走到对方床边。吴邪朝着里面睡着,有一小束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到他的脸上。似乎是为了躲避这光,他抬着手臂将头埋到下面,让人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张起灵抬手把窗帘拉严实,将对方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下,随后回到自己的床上。因为警戒着周围的环境,张起灵的睡眠极浅。大概过去了五六个小时,日光开始下沉,屋外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张起灵在一片昏暗中睁开眼睛,他迅速翻身坐起,看向吴邪。对方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张起灵下床,走到门边。他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无声地拉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穿着藏袍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多岁,背着一个大筐,此时正抬起手准备敲门。张起灵冷不丁开门的动作把他吓了一跳,那人惊得咳嗽几声,缓过来后嘀咕了一句藏语,又过了几秒才好像刚反应过来,改用磕磕巴巴的汉语说:“村长让我来的,说给你们送些东西。”他将背筐取下来,里面装得满满当当,食水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套当地人的衣服。张起灵点了下头,刚想抬手去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吴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时也揣着手走到门边。他看起来很清醒,仿佛之前根本没有睡着。吴邪伸头看了一眼筐里的东西,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那神色有些刻意,可以说得上是做作。随后他道了一声谢,抬头打量年轻人。突然,他往里面侧身,让出一个位置,很随意地说:“进来坐坐。”吴邪的一系列表情如同变脸一般收放自如,那年轻人“啊”了一声,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虽然是个问句,但吴邪直接说成了陈述句。他又用大拇指往里点了点,年轻人才慢吞吞地背着东西走进屋子。张起灵很轻地挑了一下眉,也不多言,关上门转身跟着回屋,同时将桌子上的灯点燃。吴邪在桌子边坐下,他看着那个年轻人,又问道:“怎么称呼?”对方正在边咳嗽边整理东西,闻言快速说了一句藏语。他声音很含糊,那个名字不短,混在杂音里,两人都没有听清。年轻人抬起头,思考了一下如何翻译,又用蹩脚的汉语补充道:“叫我那达吧,我会一些汉语,村长怕你们不方便,以后有事情可以找我。”“好的那达。”吴邪飞快地接话,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脸上甚至带着笑容,在暖色灯光的映衬下,显得非常平易近人。他看着对方整理东西,并在对方交代里面有些什么的时候,恰到好处地给予回应。他很耐心,等那年轻人说完后,抬手倒了一杯水,推到年轻人面前,说:“坐。”吴邪的声音依旧是轻缓的,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强硬。那达有些发愣地坐下,吴邪又准备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水。张起灵在此时抬手接过水壶,那水是他们睡觉前烧的,已经凉透了。吴邪由着张起灵去烧水,继续对那达说:“你不是村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