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守在宫中,同那些贵女唤姐姐妹妹,数着日子等殿下来陪我?我做不到。”“我不会有旁人。”陈颐温声同她道。“我信殿下此刻是当真这样想的,可若是未来殿下娶妃纳妾,难道我还能同殿下说理吗?”桑萦理所当然地说道。“殿下,我们就如现在这般,若未来殿下有了旁人,那我也会有旁人,也不会来纠缠,这样不是很好吗?”“不好。”陈颐被她一番自洽的歪理说得又气又怒,可又压着情绪想同她好好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女儿家重视的东西,她全然不在意,旁人都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就她,敢同他说什么,你找旁人,我也找旁人。“那便罢了。”她有些失落,也有些难过,抿唇低声同他说。“殿下,我来京中并非是为殿下而来的,待事情办完便也要走了。这段时日对殿下有许多冒犯之处,便敬殿下一杯,望殿下莫要怪罪。”桑萦走到桌边,持酒壶将酒盏盈满,自己端起,将他的那只酒盏也递给他。她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酒过喉间,直直烧进腹中,方才见陈颐喝时面色如常,如饮茶般平静,根本不知竟是如此的烈酒。陈颐从善如流,一盏饮罢,指关捏着酒盏,眼中一瞬不落紧盯着桑萦,“这杯酒,作何名目?”桑萦正暗悔方才未来得及护住五脏六腑,这会体内正被那杯烈酒搅地内息紊乱,血气翻涌。听见他问自己,堪堪回神,她捏紧酒盏,低声道:“以酒会友,权当日后是君子之交吧。”陈颐似是觉着有理,点头应是,他朝她逼近一步。“既是君子之交,孤自是信萦萦的眼光,今日萦萦也见了许多人,你觉着何人堪配做孤的太子妃?”他的太子妃?桑萦手指渐渐攥紧,此时此刻,她只想想会有旁的女子同他那般亲密,心尖便泛着疼。可陈颐气势迫人,便是明知他是有意这样说,想激自己留在他身边,心中却仍觉着愤懑。“荣婉姑娘大气温婉,吕妙清姑娘活泼可人,想必殿下都会喜欢。”桑萦避开他的目光,慢着声音,一口气将皇后娘娘看好的两个姑娘都说给他。你也不许找旁人。桑萦从客栈出来时,已至深夜,雪犹未停。京城的雪同玉山大不一样,阴沉着天,下了一整日的雪,到了夜里,竟也就只浅浅薄薄的一层,只地上泛着湿泞。玉山若是落雪,断不会这般绵软无力。出宫之时她同陈颐几乎算得上是不欢而散。当时陈颐听她提到荣婉和吕妙清的名字,面色沉得像是什么一样,哪有半点他平素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可既是陈颐主动有此一问,她自是要给他一个回答。桑萦其实心里有些委屈。今日同陈颐这一番话,实则是陈颐将她拒绝了,偏他还先摆出一副不悦的模样,让她瞬间也没了心思同他好好说话。再翻宫墙,桑萦几乎已经是熟门熟路。宫宴上给的那只锦囊,里面只一行小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她猜着,这大概是指向宫中的某处,若哪里的景致能对上这句话,想必便能寻见那如意玉锁。偌大禁宫,她已是几进几出,宫中的大多宫苑都是肃穆庄严的,印象中却没见过这锦囊中所描述的情景,大抵宫中便是有这样一处地方,多半也是在各宫的后园和御花园中。桑萦在御花园中小心绕了两圈,莫说“清泉石上流”了,连石上有雪的地方都没瞧见。桑萦知道,她拿到的锦囊其实是被陈颐换了的,但她思来想去,觉着陈颐大抵不会换掉锦囊中的提示。可这会在宫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她心里也开始不确定。不若,便去找他问问?她心中尚未下定主意,人却已经朝着东宫走去。问问清楚,顺便,将他送自己的那个能随意进出的玉佩还给他。东宫之内,江成将下午在皇后宫中以及后园暖阁中发生的事报给陈颐。这些后宫后宅内妇人间的你来我往,还有小姑娘们之间的拌嘴,满京城的宫中府中不知一日有多少场,从来便没见殿下如此上心过,连众人说话的表情都要一一问个遍。“殿下,”殿外江兆轻声通报,“桑萦姑娘进了宫,眼下已朝东宫这边来了,属下要将人拦住吗?”陈颐斜倚软榻,翻书的手微顿,沉声吩咐,“不必,让人都退出去。”桑萦将陈颐那枚玉佩拿在手中,想着若是有人拦,便将这玉佩拿出来,可直到她到了陈颐的书房门口,竟没有一人察觉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