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月是年轻一辈中除了大师兄以外最能服众的首席弟子,她说的话,便是琴歌也只能遵从。她瞥了眼桑萦,收了剑,不大情愿地说道:“是,师姐。”通武堂后山的听云峰顶,是寒铁制成的铁索道,索道另一端通向绝云顶。绝云顶上,百年苍松的树根齐根而断,断面平整,上呈棋局,两侧石凳上一边坐着一人。一位是正是如今天归剑宗的掌门徐怀义。另一位多半便是方才江挽月口中的客人。山间凛风吹得这位清俊公子衣袂飘飘,随侍在其身后的几位侍女皆是一等一的好容貌。他执黑子,沉吟地望着苍松老根之上的棋局,半晌后将手中棋子放下,起身礼道:“前辈棋艺精湛,天归剑宗果真名不虚传。”华鬓长须的老者淡淡一笑,对着那公子道:“殿下尚如此年轻,棋艺比起我天归剑宗的小子们已是出众太多,他们那些孩子都不爱这些琴棋书画的。老夫犹记得,当年陛下还是东宫太子时,棋招也甚是凌厉,实属难得。”“让前辈见笑了,晚辈棋艺实是难拿出手,更遑论与父皇相比了,待此行回去之后,若是得空了,定要多向父皇和诸位太傅学习讨教,盼日后能有些进益了,再来请前辈指点。”那公子说到这,他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犹豫难言,似是在心里很有一番纠结,而后继续说道:“只是晚辈听闻贵派近来似是遇到些麻烦,心中也实在是挂念,落子时也静不下心。晚辈定力不够,不能如前辈这般面不改色,倒让前辈见笑了。”听得这番话,桑萦暗暗打量这位一身清雅的年轻公子。这人说话意有所指,话里话外说得都不大顺耳。她目光轻飘飘从他面上掠过。四目相对,他轻笑了声,如是问道。“这几位是?”“是门中的几位弟子,山野之人,没规矩惯了,许是冒犯殿下了。”徐怀义微侧过身,看向过来,“琴歌、桑萦,过来见过当朝东宫太子。”“见过太子殿下。”“不必多礼,在下陈颐,表字晏清。”虽瞧着排场大,但他一开口,竟半分架子没有,又生得一副好容貌,虽是方才几句话不大中听,可倒也令人难生恶感。只是当世朝廷威严不显,皇室中人皆不精武学,讲究以君子六艺修身养性,推崇以仁治礼法为政,跟武林诸门派也一贯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天归剑宗隐于西南,避世多少年了,门人弟子皆不能入朝为官,多年来跟皇室泾渭分明。便是皇族中人,在这绝云顶,也难摆出天家的威严。桑萦面上不露痕迹,只于心中暗自猜测着这位金尊玉贵的东宫太子今日来意。“恕晚辈眼拙,我久居中原,只听闻听闻贵派年轻一代中,有个所谓‘剑宗金玉’的名号,不知是两位中哪位?”天归剑宗首席弟子岑行玉、江挽月,出山历练多年,天资气度放眼江湖也是佼佼者,久而久之,便得了这么个金玉的名号,意指二人似天上的金童玉女。这人分明早已见过江挽月,此时偏要这般发问。问得还极为考究,问是两位中的哪一位。朝廷的人都是这般,说起话来拐弯抹角,一点都不磊落。桑萦不动声色,余光之中见琴歌手指紧握,暗叹一声。琴歌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过奖了,琴歌如何能与江师姐相比。”桑萦不语,反正这位太子殿下是对她和琴歌同时说的话,琴歌既是应了,她答不答便也不重要了。“看来是我认错人了,让二位姑娘见笑了。在下陈颐,方才是我唐突了,只是在下虽是认错了人,但见二位姑娘如此气度,未来也必是剑宗的砥柱”陈颐手上漫不经心把玩折扇,朝着二人的方向含笑说道。装模作样的,实则每说句话都似挑拨。桑萦不再答他,朝他拱手礼了一记,站回到徐怀义身后。陈颐眉头微挑,徐怀义顺势看她一眼,笑着对陈颐说道:“她是我师弟的爱徒,性子也随了我那师弟,让殿下看了笑话。”“前辈说的这位师弟,可是破云剑林惊风林前辈?姑娘竟是破云剑的高徒?那是在下方才失礼了,我敬仰破云剑已久,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见?”陈颐饶有兴致地问道。桑萦蓦地攥紧手指。师父入浣溪山庄后身受重伤,如今不知所踪,这些在江湖上已是沸沸扬扬地传了小半月,眼前之人又岂会不知。“师弟外出未归,想是又去寻他那些好友喝酒比剑去了。”有小童过来奉上茶点,徐怀义笑眯眯接过,斟茶递给陈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