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江成也退到院外,在门外守着。深秋,夜风萧瑟,乌云蔽月,满院的侍从禁军皆退了下去,院中静悄悄地,只剩下树摇风动的飒飒微响。“出来吧。”陈颐蓦地出言道。他并未唤她的名,桑萦却知道,陈颐是对她说的。她从房檐上直起身,慢吞吞蹭到边缘,轻轻落到院中。桑萦站定后便静静瞧他。他身上是赭红的太子蟒袍,珠冠鎏光,气势格外迫人。她将遮面的黑纱的拉下来。“殿下。”她不知道陈颐是如何发现她的。在屋顶重檐上,她是有意闭气了的,除非内功修为高于她,否则断无可能发现她。“萦萦,过来。”陈颐微笑着道。桑萦瞧着他,走上前几步,“我……”她本想解释一下,毕竟自己出来前告诉他留下的人,说是要去画舫走一趟,并不想要人跟着,但眼下,却出现在这大理寺的屋顶。但话一开口,又觉着无从说起。“进去坐会,晚些我送你回客栈。”陈颐自然地牵住她的手,笑着说道,桑萦只觉着如鲠在喉,她反握住陈颐冰冷的手指,却并未随他一同往屋中走。“殿下,我今日……”“萦萦,”陈颐打断她,眸中泛着不知名的情绪,温和地同她道,“我不会问你今日的来意,也并不在意你为何而来,你不需要同我解释。”他松开同她交握的手,将她揽进怀中,另一手抚过桑萦单薄的背脊,“但是日后,不管你为了什么,都不要枉顾自己的安危,记住了吗?”陈颐声音平稳,听不出语气和态度。桑萦被他扣在怀中胸口,他人摸着像是块冰,可她觉着心中是暖的。昨日收了师兄的信后,心里便惴惴不安,怎么也不踏实,眼下却是舒缓许多了。想到师兄信中的话,她从他怀中挣脱开,望着他深潭般的黑眸,认真又直率地问道:“殿下,我师父失踪这件事,同你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对吗?”桑萦这一整日食不下咽,坐卧难安。她不愿怀疑他,更不愿误解他。今日听见宋成文说那剑穗是浣溪山庄的人给他的,她心中绷了一天一夜的弦一瞬间便松了下来,随即而来的,便只剩下满腹的内疚。她问他,只是图个心安。日后无论再遇见什么情况,她再不会怀疑他。可陈颐却只是望着她,不言语。桑萦没有避开他的眼神,她眸中带着执拗,一瞬不落地瞧着他,等他正面回答她。陈颐定定瞧她,手渐渐攥紧,许久,他微笑着问她,“若是有,萦萦打算如何?”“若你今夜在牢中见到宋成文,他断言说从未听过剑穗,你会如何?”陈颐深深瞧着她,复又问道,“嗯?萦萦,你会如何?”他将她今日的盘算径直道出。桑萦犹豫片刻,转开头,低声道:“我会难过。”“殿下,你若是在师父的事情是欺瞒我,我会很难过,再也不会见你了。”她顿了顿,又看着他正色说道:“若是师父已经……已经殒命,伤过师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定会亲手要他们的命。”陈颐负手站在她近前,赭红太子冠服,衬得他清贵难言。桑萦定定瞧他许久。她还是想要他亲口答她。“所以,殿下,我师父的事,同你有关吗?”桑萦轻声问他。桑萦姑娘,皇后娘娘有请。……桑萦又问了一次,似是不得他一句亲口回答便不罢休。陈颐瞧她良久,将目光转向大理寺院中的银杏树,语气笃定。“林前辈失踪这件事,同我并无干系。”陈颐声音沉沉,面上也是一派凝重,瞧着很有几分严肃。他这话一出口,桑萦心中便实打实松了一口气。她知道陈颐对师父、对天命剑以及对天归剑宗都有些兴趣,刚同他认识的时候,他句句皆是着意试探。是以昨日在看了师兄的信后,她心里便直直往下沉。方才他又语焉不详地反问,不容她不乱想。但陈颐说,这件事同他无关。“我信殿下。”桑萦主动牵住他的手。指关交握,她连声音中都尽是融融暖意。“萦萦信我?”陈颐任她牵着,只眸光沉沉锁着她,低声问道。“我已经怀疑过殿下一次了,所以今晚我才会出现在这大理寺中,师父于我而言,便如我血亲一般,但……”话言至一半,她稍作迟疑,低声继续说道:“但我信殿下为人,也信殿下不会骗我。”她说罢便要去瞧陈颐的神情,但陈颐未等同她对视,便将她带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