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偏头,余光隐约瞧见那二人大致的方位,心里有了数。那位被唤作公子的负手站在一旁,另一位约莫是随从的男子一扇扇博古架地翻着。“公子,您瞧一楼黑成那样,这二楼倒是亮堂不少。”这随从大约是个活泛性子,同主人家的关系也比较亲近,一边找东西,嘴上还不闲着。只是他这话一出口,桑萦便暗道不好。她原想等这两人离得稍远些,悄无声息地接近那扇窗子,可那人话音落下,便下意识望向这昏暗二层阁楼的光亮处。本应是密不透风的窗棂纸,这会如同百叶窗一般,但凡有个风吹雨打,这窗子只怕便成了筛子。“不对,有人!”那名话多的随从厉喝一声,几枚袖箭暴射而出,同一时间,他抽刀便往这边来。不能等了。桑萦看也不看身后,朝着前方纵身跃起,手中软剑一转一甩,几枚袖箭纷纷掉落在地,她脚下蹬在博古架上借力翻身,余光瞥见那位被唤作公子的人拂袖飞身而至,剑光掠过之际,桑萦从窗檐飞身而出。她是从屋中借力纵身,出来后踏围栏凭跃,直直落进院中地面,这时那二人也从她出来的那边破窗而出,便要跳下来追她。桑萦足尖蹬地,身如棉絮般软绵,轻巧避过身后破空袭来的袖箭。她料定这二人也不愿引来宫中的侍卫,不会出言声张,躲过暗器,穿云箭般从殿内正门冲出。亏她提前观察过宫中的布局,饶是不知这会是什么时候,却仍凭着大致感觉,估量出这会夜巡的侍卫的大致方位。眼尖瞧见一堆卫兵从另一端转向朝这边过来,身后那二人又穷追不舍,她心里一股不服输地拧劲儿上来,极快地飞身掠出,纵越至宫墙上一跃而下。这会已过丑时,巡夜的守卫也有些昏沉,桑萦动作快,夜色也暗,隔着个几丈的距离,并没有人瞧见她。待桑萦落地,紧追她的那两人也到了方才她翻过来的地方,正和那队卫兵迎面撞上,耳边便听闻阵阵嘈杂。“什么人鬼鬼祟祟!”“有刺客!”旋即便是刀枪交错的金戈鸣响。那二人只怕是被侍卫纠缠上了,桑萦也没管那边,小心穿过宫墙下的矮丛花草,沿石径往里走。方才是蕴珍阁附近,那队护卫从北边转出来,眼下约莫丑时三刻,她现在应是在宫中御花园,这附近这会多半是没有人的。桑萦心里盘算着,脚下不停,轻车熟路朝着御花园外走。出了御花园,绕过几座宫室,便能从西侧宫室院边的银杏树梢跳出宫墙。可她刚绕过离御花园最近的那座宫室,耳边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她前边定是有人。这不应该的。可眼下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桑萦转身往回走,走到这边临街的地方,却发现这边也有侍卫。“大统领!”男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可有发现?”另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回大统领,每个方向都找了,并没有发现贼人的影子。”“大统领!蕴珍阁的窗子被人破开,内务府的魏公公已经带人去清点东西了,方才值夜的弟兄说遇见了两个刺客,不知同那贼人是不是一起的,交手后被人逃脱了,但定没有逃出宫门,只是我们这边人手不够。”桑萦听了大概,便没再细听。不能在这继续耽搁下去了。耳听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她当机立断,从宫墙上径直翻出。踩到高处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百十余人都汇集在方才离她不远的地方。再看前面,乌泱泱的兵将训练有素地一间间宫室在排查,这些人并非夜间巡视的值夜将士,更有可能是禁军。到这会,她已经没法再避开这些人了。但硬碰也不现实,江湖高手是无论多么绝顶的身手,也决计抵不过这些千百将兵,光是体力便跟不上。这么多双眼睛,总会有人瞧见她,桑萦只作不觉,径直跃上宫室的檐顶,凭着轻功身法之便,想引那些禁军侍从混成一队尽数追在她的身后。她想得很好,只是她对皇家禁军的武力了解不多。是以当几名统领轻而易举跃上房檐,一刀劈来的时候,她甚至惊得险些没反应过来。堪堪避开那凶猛的刀锋,却仍被刀尖将肩膀划伤。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般皮肉苦,强忍疼痛一剑刺进伤她的那名统领刺腰腹寸许,拔剑又将另一边围攻过来的禁宫统领击落。二人一同从房檐上摔到院中,她头也不回朝前疾掠。另有未受伤的人追着桑萦不放,这会她也没留神自己到了何处,肩上的伤口开裂疼得不行,眼见面前宫殿漆黑一面,也没有匾额题字,她只当是无人冷宫,随手推开宫殿大门,反手插上门栓,轻喘着打量面前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