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江成,似是想起什么,而后笑着与桑萦说道:“倒是忘了,姑娘哪里是寻常人,大理寺的这点小场面,只怕姑娘行走江湖都是见惯了的,桑萦姑娘,我听说玉山山顶终年积雪,云松翠柏常年覆着一层白霜,可是真的?”江成是陈颐身边的近侍,陈颐对天归剑宗甚是感兴趣,这点桑萦早已清楚,是以方才江成一提玉山,桑萦的心思便提了起来。可江成只是问玉山的气候,并未提到旁的。“殿下不是去过玉山,还同我师叔在绝云顶上对弈?玉山如何,江大人怎会不知?”桑萦不想同他多言。“哎,殿下当日去玉山时,在下并未随侍殿下身边,关于玉山的种种,皆是听旁人说的,如今想来便觉遗憾。”江成似是听不出桑萦的抵触,兀自憾声说道。她只记得当日在绝云顶,陈颐手执黑子,垂眸同掌门师叔对弈,身后高耸云松,愈发显得他清矍羸弱。至于他身边的人是谁,桑萦真是半点没有印象了。“除了玉山,其他地方的险峰峻岭也同样壮观,江大人不必遗憾。”桑萦轻声道。“不怕姑娘笑,在下自幼便跟在殿下身边,这辈子还没见过雪山,听人讲了玉山的雪,便一直抱憾。”桑萦自记事起,便在玉山观海峰上习武练剑。观海峰上只有她和师父二人,师父若是不在师门,桑萦除了练功,便是看雪。松柏是玉山上最为常见的树木,一年四季长青,玉山上又终年覆雪,年幼时她觉着无论是山,还是山上的树,哪哪都很无趣,一年两年都没什么变化。现如今,她反倒想念起玉山的宁静安然。lj大理寺正堂外,江成引着桑萦走到门前。“桑萦姑娘,到了,殿下正在里面。”桑萦甫一进门,便瞧见陈颐高坐在正位,旁边几位着官服的朝廷官员垂手站在一旁。陈颐一身玄色常服,袖口绣着万字银纹华贵又精巧,见她进来,陈颐屏退左右的几名官员,起身走下高座。“桑萦姑娘。”他视线落在她面上,笑着唤她。来京城前,师兄同她说的那番话,她想了一路。虽然师兄当日说过,他也并不能确定,太子殿下同那位名唤苍溪的是否真有什么联系,但眼下是多事之秋,心存防范总没坏处。临近京时,她便想着,若是再见陈颐,便要拿出与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只是如今一见,他一开口,桑萦这一连多日在心底筑起的围墙便成了危墙。她抿唇后退些,同陈颐拉开些距离,也没抬头瞧他,低头垂眸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快请起,不必多礼。”陈颐立刻说道,他引桑萦在大堂侧边入座,也没往高堂主位上走,隔着一方小案,径直在她旁边的下首位坐下。“知道姑娘到了京中,我是真的高兴。”这番言辞着实是颇为唐突。桑萦也没料到他会这样讲。她侧头瞧他。他眸光清正,腰脊挺直,脖颈间银纹墨色的衣领交叠,外间的日光映下,他身上玄色锦袍熠熠生辉。这唐突又讨好的话,他说出来,却只让人觉着真诚。桑萦收回眸光,手下意识握上腰间软剑的剑柄,定了定神。“殿下寻我有何要事?”“姑娘可见过此物?”陈颐从袖中拿出来件什么东西,伸手递给她。桑萦接过便怔住。他递过来的是一根剑穗。师父佩了十年的剑穗。她腾地站起身,转头望向陈颐。“这是殿下从何处得来的?”“姑娘别急,这是昨晚夜审衡山剑和寿山剑等人时,新得来的证物,姑娘可是认识此物?”陈颐语气带着安抚,缓缓说道。他说罢便望着她,等她的回答。桑萦对上他那双眼,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这是我编给师父的,这么多年他从不离身。”她目光落在剑穗上,心底一片酸胀。想到师父待自己的耐心,还有这么多年的教导,只恨自己如今撑不起事。“那便对上了,宋成文招认说,此物是淮山派的人在沔江江畔同林前辈交手时挑落的,后来怕林前辈回了天归剑宗后,再与淮山剑的人秋后算账,便寻了陆冲和宋成文等结义兄弟一同商议对策,谁知道最后阖家都死在了自己这两位结义兄弟手中。”陈颐叹道。桑萦握紧剑穗,师父哪会同他们这些人计较,师父交友无数,性情疏阔,从来都不会同这些不足道的人斤斤计较。她望向陈颐。“殿下,这剑穗……”“晏清明白姑娘意思,只是暂时这剑穗还得交还于大理寺,待案子结束后,我会亲自将剑穗送还给姑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