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间似是玩笑般,手底下动作却极凌厉干脆,他似是也在这深潭水汽中催动内息,几掌将细索之下的血气打散开,令这一片都染成血色,而后从袖中抖出一支袖箭,将手上鲜血涂抹在袖箭之上,随手朝着桑萦脚下一掷。袖箭上的血迹在桑萦脚下的水中晕开,除了血迹,似是这袖箭箭尖上还淬过旁的药物,在水中呈现出幽幽的磷光。袖箭缓缓沉底,那边的巨鳄也被引了过来。“这大家伙过去了,桑萦姑娘注意脚下!”桑萦冷沉沉瞥他一眼,倒没同他争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只盯着脚下的情况。巨鳄摇头摆尾游到她的脚下,扎进水下,一口将那沉底的袖箭咬住,袖箭上确是涂过什么东西,这巨鳄方才接触鲜血,甚至今日一连扑咬几人时,眼中也不曾像这会一般赤红。畜生便是畜生,只会凭着本能而做出反应,更何况这会,这头本就凶猛的巨鳄又受了药物的刺激,它在水面之上盘旋,发出“嗬嗬”的吐息声,一双眼目通红地盯着桑萦。桑萦冷眼看向那边正看戏一般的周景宜。“周庄主,今日之事,我记下了。”“荣幸之至。”周景宜笑道。巨鳄渐渐目露凶光,桑萦也是头一回对上这般怪兽,不动声色地站着,隔着细索和水面,一人一兽暗暗对峙。渐渐地,桑萦周遭的水汽愈发稀薄,她脚下的细软韧索也绷地笔直,不仅仅如此,这两岸之间隔空足有十几丈远,此间水汽如同蒸发般骤减。那边的周景宜正一瞬不差地紧盯着桑萦,眸中掠过莫名的光,低声自语,“果然是天命剑。”桑萦确是催动了天命剑。而且此处环境地势特殊,一经运转,周天循环较平时快了许多,且她敏锐察觉到,她同周遭的感应也格外清晰,引进气海的真气内息也凝练精实。她手中那柄软剑承载着她异常磅礴的内息,剑身震荡轻鸣,似有呼啸龙吟之声。她一剑劈向水面。极其随意的一剑,剑锋所至,白虹剑光闪掠,触及水面的一刹,平静水潭轰然炸开,水花溅起丈高。随着软剑劈斩而落的,还有她澎湃内力化成的无形剑气,扭曲了她周身的水汽,同软剑的剑锋一同落在水潭之上。剑气化为实质,形成无形剑气。天命剑的第三层。她竟在此刻突破到了第三层。这会桑萦体内真气涌动,周遭压制内息运转的诡异水汽几乎被她吐纳吸收殆尽,脚下水中的巨鳄早在她天命剑内息爆发的一瞬间便沉进水潭深处,不敢再对她发难。她自石塔中领会天命剑功法剑意,在第二层瓶颈停滞近一年多,知道这天命剑是惊世绝学,本就难以练成,祖师爷也不过堪堪练至第三层,她本以为这几年都不会再有进展,竟没想到,今日竟有突破,大抵也是借了今日这寒潭的地利。桑萦盯着周景宜。他阴差阳错竟让自己武学精进,可他本心却是借刀杀人隔岸观火。“姑娘内力深厚,连这水中的凶鳄都要退避三舍,周某心中也怕得紧啊。”见她沉沉瞧着自己,周景宜微笑着道。桑萦一言不发,手中软剑蓄起磅礴剑势,剑身周遭的稀薄水汽渐渐凝成水珠滞在半空,剑虹掠空,无形剑气如影随形,水珠化作剑雨,齐齐朝着周景宜袭来。如此阵仗的攻势,若内力不济者,连察觉都察觉不出便要丧命。周景宜负手而立,连半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自从在方才石室中遇见此人,除了见到他出剑杀了一人之外,便再没见他出过手,甚至他杀那人之时,也没放出内息真气,令人摸不清他的底。桑萦这一剑本就带着试探的意味。就在她这一剑混着剑气和剑雨齐至时,他一袍陡然一震,稍退半步,长剑甩脱而出,剑光残影掠开,屏障一般将桑萦这一剑于无形中消弭。“周庄主深藏不露。”桑萦一笑说道。周景宜闻言,隔空对桑萦拱手抱拳,若有深意地说道:“桑萦姑娘才是真的深藏不露。”桑萦本就是试试他的深浅,不愿同他在这里耽搁,一击不成,也不想缠战,朝前飞掠而过。这会她不再被这水汽压制内息,速度自然快了许多,待到另一侧的岸边,脚踩上实地,回身再看,却见周景宜站在原处软索之上,正拿着帕子擦拭手中掌心的血痕,半点要追行的意思都没有。她不再理会,转身推开这边岸上的暗门门扉。门扉之后又见暗门,一道紧闭,另一道虚掩着,桑萦朝那半开的暗门走去。愈近门边,愈有渐起丝竹琴声,还未见其人,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