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如山,海水震荡。循着天水一色的尽头远眺,依稀能望见浣溪山庄的观景楼。海船起帆,桑萦跟陈颐那一众侍女坐在同一间厢房。她稍稍有些晕船,不大敢往船边的水面看,将窗边的帘帐挂起。蔓萝坐在她旁边,小声和另一位同行的侍女说着话。“这山庄的赵管事倒是个识趣的,没让我们公子平白再等一日。”“那是自然,江大人亲自送去的帖子,听说赵管事还跟我们江大人套近乎呢!”桑萦听得正起劲,一旁的蔓萝皱起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回头方姑姑又得罚你们。”其中一个闲聊的姑娘被蔓萝这么一说,神情也不怎么好看,悻悻说道:“蔓萝妹妹真不愧是自小跟在公子身边的,连说话都比我们这些娘娘送来的人要有底气得多。”旁边一直没作声的,听她越说越过分,竟还提到皇后娘娘,轻碰她一下以示警醒。看来陈颐身边的婢女也是分了阵营的,彼此也有不睦。桑萦扯了扯腰间的佩环,她身上穿的是跟蔓萝几人一样的衫裙,一走一动泠泠作响。她靠在舱内,暗忖着方才两个侍女的闲聊。那位赵管事多半便是之前客栈伙计口中说的赵爷。听这话中之意,这位赵爷跟陈颐身边的近卫江成似是认识。她心思纷乱,越近浣溪山庄,心头越是焦灼。倘若师父当真在浣溪山庄被困,若她不能一击即中,将师父救出,那便要打草惊蛇,再想救人便难了。只是凭她一人,对上整个浣溪山庄,实在是不大好办。蓦地,外面传来阵阵嘈杂。桑萦起身出了舱厢,船上除了陈颐这一行人,还有一些其他人,有几人许是耐不住,在甲板上起了口角。“你算是哪条道上的,今日是你撞了我,若是不跪下磕头赔礼,老子便替你家祖宗好好教育教育你!”一壮汉喝道。“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跑到爷爷面前吆五喝六的,莫说是你这种渣滓,便是皇帝老儿也甭想让爷爷我磕头下跪!”说话的人是个精瘦的小老头。桑萦正看着,便见旁边陈颐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他眸光凉凉,瞧着争执不休的二人,不知在想什么。一旁的蔓萝屈身行礼,还不忘拉拉桑萦的衣摆,“公子。”桑萦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这会是他带来的侍女,也学着蔓萝的样子行了礼。陈颐似是才瞧见她,见她将长发梳成双挂髻,柔嫩耳尖被耳坠子上的小夹挤压得几欲滴血,微一皱眉。不待他说什么,那边倏地传来几声惊呼,那一壮一瘦的两人已是动起手来,在甲板上这一翻折腾,船身也隐隐开始摇晃。桑萦看了一圈,没看见平时寸步不离的江成,便往陈颐身边走了几步,挡在他外侧靠海的一边,怕到时出现什么意外,来不及反应。两个人交手的声势不小,可桑萦打眼瞧着,都只是半吊子的水平。旁边有人劝解,还险些被波及。正不知如何是好,从船舱中出来几名男子,腰上挂着浣溪山庄的浣花令,径直冲进二人战团,打断了两个人的战势,围观众人松了口气。若是这船因此二人这一番激战而生了意外,在场的这些人怕是都跑不了。见有浣溪山庄的人过来,围观者三三两两散开,冷不丁地耳边便接连响起“噗通”的入水声。再回头看,哪还有方才那一壮一瘦二人的影子。桑萦在一旁,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冲入战局护卫打扮的人,分开二人的站位,几人抬一个,连犹豫都没有,径直抛进水中,便转身守在船板边。水中那二人挣扎,呼救,船上同行之人看着那些浣溪山庄的护卫打手,只作不闻。渐渐地,呼救之声没了。船边的人退回到一旁。一直在舱门附近站着的男子挥挥手,那些护卫尽数回了舱中。围观者皆不愿为这素昧平生的二人与浣溪山庄发生争执,都是来贺寿,心中各有所图,也没人多说什么,一个两个渐渐回了各自的舱中。待人尽数离去,另一侧船舱边站着的男子对着陈颐,遥遥躬身拱手施礼。桑萦站在陈颐身后,看不清他究竟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他也没甚动作,转身进了身后的船舱,江成从桑萦身后走过,跟着陈颐一同走了进去。桑萦同蔓萝等人一同回了后面的舱房。坐在通铺的床板上,桑萦想着方才那男子的一礼。但不知那人是不是那个赵管事。只是无论是谁,那二人虽是动手,却也罪不至死,浣溪山庄行事倒是霸道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