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板娘的声音一起感受到的,还有那个被宋淮安抓住的手腕传来的感觉,以及他身上扑面而来的气息,“老板娘还没找钱。”随遇没有看他,也没有看老板娘,而是低着头盯着他的鞋子看。雪已经停了,他可能是走了一段路过来的,皮鞋的面上还有残留的水渍,裤脚却是一如既往的挺阔。“小姑娘真是奇怪,钱给那么多,东西还不吃!”随遇机械地让老板娘扫码转钱,认清了逃不掉的事实之后,她就认命地坐了下来。他也坐在了对面。相对无言。随遇的水饺先上的,她不吃葱花,就慢慢地将葱花挑了出来。不多会,宋淮安的水饺也上来了。他将水饺递给她,又将她的水饺拿到自己面前,吃了起来。她看着他,愣了愣,恍恍惚惚间,他说:“吃吧,一样馅的,没有葱花。”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平时不是都叫有葱花的吗?”这时,换了他沉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宋淮安吃东西变得不加葱花了?是很久以前和随遇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慢慢养成的习惯?还是分开之后他的刻意为之?不记得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残忍的回望也许并不是两个人面对面地诉说自己曾经的苦难,而是在不经意间的一些小习惯,看似最细微,其实最深入骨髓。和随遇在一起以后,为了迁就她,也为了省事,他习惯了不加葱花,分开以后,是长久的习惯改不掉,更是因为觉得这样做,她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仿佛还生活在一起一样,他舍不得改掉这个习惯。于是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巧合。默契的沉默,成为了此时此刻对彼此最大的宽恕。天气是冷的,水饺是热的,吃进去的时候,说不清是水饺温暖了胃,还是胃包容了水饺的热,总之还挺好吃的。“我送你回去?”“不用了,学校不远了。”“……”他往学校的方向看过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说:“再见。”他却说不出“再见”两个字。她转身,往学校走。他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远去,一点点变小。像无数次她跟在他身后一样,这一次他跟在了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孤独又倔强,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和她的影子一起走,好像他们又重新并肩走在这条小路上。时间横亘在他们之间,就像他们现在的距离一样,就算他拼命往前冲,也始终跑不过那些错失的时间,也始终难敌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习惯了她的包容,习惯了她的从不计较,习惯了她不问因由,不求回报的爱。从前他总觉得她不会离开,所以他只顾着往前冲,从来不会回头看她,因为他总是相信她会追上来和他并肩;后来她离开了,他想要把她追回来,才发现自己当年有多么混蛋。现在她就在他面前,他也没有勇气去把她追回来了。真是热闹。俞江年带着随遇参加了他的饭局。说是饭局,倒更像是变相的相亲大会。饭局上觥筹交错,暖色的灯打下来,有种温暖而暧昧的感觉,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再不然就是前程似锦的大好青年。如果不是俞江年,随遇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这些人。看来上次随遇随口答应的事,俞江年真的当了真,而且还是相当认真。俞江年带她进来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看吧,都是些不错的人,你看上哪个就跟我说,我帮你。”随遇扫视了周围一眼,西装革履,华服绮丽,最终只憋出了两个字,“都行。”俞江年皱着眉看着她,眼神有些犀利,“都行是什么意思?”“嗯……”想了想,她说“就是都不行的意思。”还没等俞江年发火,她就赶紧解释,“我上次就是随口说说。过会儿我可能就会英国了,没打算在这里谈恋爱。”果然成功转移了俞江年的注意力“……什么时候回去?”“研究结束之后就回去了。”“不打算回国吗?”“应该不了,英国的导师也叫我回去做研究。”“和阿姨说了吗?”“……没,不打算说,等走了再说吧。”随遇很感谢俞江年没有问她为什么走。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说,她要逃走。怕了,真的怕了。她忘不掉宋淮安,她还想和宋淮安在一起。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但是随遇的理智一向对宋淮安没有用处。所以她只能逃。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但是距离可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来一次五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