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刚随着父亲搬到这偏僻的山沟村落,只觉得哪哪都苦日子再无盼头,然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突然从远处跑了过来,白皙的脸颊乌黑明亮的眼,像连日阴雨过后第一缕穿透云层的暖光,照亮了周围所有的景。
六年青梅竹马,只因父亲的门第偏见,最终她还是嫁了旁人。
。
桃花沟与灵水村隔了二十里地,普通百姓光靠一双腿,要走上一个半时辰。
此时的迎亲队伍中,萧家兄弟骑骡,方媒婆坐在佟贵借来拉嫁妆的骡车上,都算轻松,只是四个轿夫抬着花轿走不快,中间还要停下来歇息,一路算下来,刚好能在黄昏时抵达萧家。
轿夫们抬得再稳当,花轿都是有些晃的,佟穗坐在里面,就觉得还不如自己走来的舒服。
离家的强烈不舍暂且已经压了下去,佟穗捡起方媒婆放在轿子里的一个小铜壶,打开盖子,用帕子沾些清水,默默地擦拭脸庞。
知道自己肯定要哭一场,早上梳妆时她特意没有用胭脂水粉,反正这几年百姓们办喜事都草率简陋,很多新娘想化妆都没条件,素面朝天地就嫁了。
擦完脸,确定自己的仪容没问题了,佟穗忽然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
轿夫们脚步沉重地走着,抬轿很累,他们没有力气闲聊,两个吹唢呐的师傅也是经过村子时才吹一吹。
拉嫁妆的车在后面,方媒婆很善谈,正在打听二哥想娶什么样的媳妇。
二哥不太耐烦的回应让佟穗笑了出来。
至于萧家兄弟……
新郎肯定要走在花轿正前方的,他带来的三个弟弟倒是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去后头跟二哥说话,骡蹄声来回往返。
路途太远了,又是暖融融的午后,无所事事的佟穗索性靠着轿板打起盹来。昨晚没睡好,今天起得还早,她真的困了。
花轿前方,萧野凑到兄长身边,小声怂恿道:“二哥,长路漫漫的,你去陪二嫂说说话?一个人在里面多闷啊,正好提前跟她熟悉熟悉。”
萧缜:“不合规矩。”
萧野扫视左右,除了远处的荒山就是近处的荒树林:“就咱们一行人,你别瞎讲究了,二嫂怕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正慌呢,你赶紧去安抚安抚。”
萧缜不为所动。
萧野一拽缰绳,作势要往后转:“你不去我去。”
萧缜斜了他一眼。
萧野顿时泄了气,他没见过这位二嫂,不知晓她的性情,也怕自己的热情被误解为轻浮。
见他们在聊天,萧延、萧涉这对儿萧家二房的亲兄弟俩也从后面追了上来。
萧延问:“说什么呢?”
萧野哼哼:“我让二哥去陪二嫂说说话,他非要讲规矩。”
萧延瞅瞅萧缜,摸着下巴笑了:“二哥就是这样的人,他真不讲规矩,你三嫂嫁的就不是我了。”
去年夏天,他们兄弟离开军营回乡路上,偶遇一行车队被山匪所抢,主人家几乎被杀光了,只剩一个妙龄小姐跟她的丫鬟险遭侮辱。他们兄弟冲上去一阵砍杀,赶走山匪救了那小姐跟丫鬟。
小姐长得十分美貌,无家可归只能投靠他们,萧缜的意思是将二女送到附近村镇安置,萧延舍不得,征询过小姐的意思后当晚直接把人睡了,带回家当了媳妇。
四兄弟里,萧缜行二,本就为长,性情也能镇住三个弟弟,如果他当时对那美人小姐有想法,根本轮不到萧延成就好事。
萧野想到家里的三嫂,再看看后面的花轿,心想如果二嫂不如三嫂好看,二哥岂不是亏了?
“少说几句。”萧缜制止了三个弟弟关于旧事的更多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