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华语还算流畅,表达也够精准,只是腔调有些特别,但并不影响跟人的交流,所以罗裳全都听懂了。
罗裳就道:“我有点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对中医的一些理念觉得无法理解,所以对中医缺乏信心,是这样吧?”
这个中年男人就说:“我确实有这种顾虑,原因挺简单的,因为我和我女儿的病都没治好。我弟弟治不好,我找的两位中医也没能治好。我不知道该信谁,这次要不是梁小姐极力向我推荐您,我可能也不会来,因为失望的次数真的有点多了。”
罗裳没有急于问对方得了什么病,她点了点头,随后道:“按我的粗浅理解,五行学说在中医上,大概可以用来解释脏腑之间的关系。”
“中医有整体论治的观点,这一点很多人都听说过,您应该也知道吧?它格外强调人体是一个整体,一个脏腑受病,常常跟其他脏腑有关系,也会影响到与之相关的脏腑。具体到治疗的时候,是要考虑脏腑之间生克等关系的。这种生克,以金木水土火代之,其实也体现了人与自然相应的观点。”
“这都是我个人的理解,这么说也不全面,但要想讲清楚,也没那么容易是吧?”
中年男人脑子比较灵活,略想了想,觉得罗裳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罗裳略一停顿,又道:“关于人参与胡萝卜成分的争论,我觉得这涉及到中医和西医的本质区别。西医方面,我并不精通,只是以我的了解来看,西医可以说是化学医学,它非常注重药物的成分,也格外重视人或者机器能看得到的部分。”
“化学医学?嗯,好像是这样。”中年人弟弟就是西医,所以他对西医有点了解。
说到这里,罗裳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现在很多人用成分论来衡量中医,我觉得这是一件荒谬的事情。因为中医和西医建立在不同的理论基础上,其实是不同的学科。用西医标准来衡量中医更是荒谬的事。”
“以中医常用的各种中草药为例,只检验它们的成分,以此来确定其药效,是绝对不准确的。”
“我们的中药经典书籍上,都是以药物的性味归经来确定药物功能的。具体到每种药物,我们要了解这个药物的味道、形状、颜色还有它生长的环境、产地和年份。这些特征形成了一个复合的整体,哪个方面都要考虑到。”
“仅用成分来说明一种中药材的效果,是极不完整的,这么做可以说是一种一叶障目的行为。”
“如果要做个比喻的话,我觉得中医更像是物理医学,这一点,与西医是大不相同的。”
罗裳这番话,让那男人也沉静下来,认直地思索着这番话的合理性,片刻后,他说:“产地的重要性,这个我听说过。其它的我不是很了解,我也不好意思耽误您太多时间,您能不能就其中一个方面给我再具体的解释下?”
一般情况下,罗裳只负责治病,是没有义务向患者解释医理的。
但这人态度够客气,并不是存心刁难。而且据梁乔说,这位东南亚客商的祖上在战争年代曾出资购买过武器,用来捐给内陆地区打击侵略者。所以罗裳愿意花些时间来解答这个人的疑惑。
罗裳就道:“那就以药物的味道来举个简单的例子吧,常用的降火药一般都是苦味的。甘味药则具有缓的作用,比如低血糖的病人突发眩晕,只要给病人吃一些甜味的东西,很快就能缓解。还有著名的急救药麝香,它之所以能急救,是因为它有芳香走窍的功能,在人体内无孔不入,可以迅速把药力带到边边角角的地方。”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两个人说话时,他女儿在旁边不时打喷嚏、流鼻涕,能看得出来,她鼻孔下边发红,估计是经常擦鼻涕擦的。
这时罗裳指着他女儿说:“你女儿得的是鼻炎,而且是寒性的鼻炎吧?平时鼻涕比较多?”
“对对。罗小姐您有办法吗?”
罗裳点头:“可以苍耳子散配合内服药来治。具体开什么药,我得做下详细诊断。”
中年男人也知道自己今天问得有点多了,不好再问,既然谈到了她女儿的病,他就请罗裳帮他女儿看看。
“可以。”罗裳点了下头,就开始给这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诊脉。
罗裳开业之后,看过的鼻炎病人有好几个了,有寒性的,也有热性的。之前曾看过一个内热脾虚的男孩子,他的鼻炎跟这女孩子就不一样。
那个男孩子不爱吃饭,呼吸不畅,但他是干热,没有鼻涕,所以这两个人的治法是不一样的。仅仅是鼻炎,就要根据病人的情况来进行具体分析。
罗裳切完脉,再看过女孩的舌苔后,就确定,她符合外寒里饮的情况,用小青龙加减就可以了。
但她毕竟是个孩子,药方里面的麻黄和细辛就要少开些,能起到温化寒饮的作用就行。
写完方子后,她跟那男人交待:“这个药不能多吃,服完我开的这个疗程,最好再过来让我看看。接下来,可能要换用别的药物善后。”
听她这么说,中年人有点疑惑,就道:“不能多吃,是有副作用吗?”
“不能说是副作用。这个药它是个温燥发散的药物,起的是纠偏作用。你女儿病好了,就要停服,免得纠偏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