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亲王府是一户传统的四合院。
陆乘渊与赵安珞二人的婚房设在正院的东厢房,起名顺阳院;与之相对的是吉安世子的西厢房,起名吉安院,两院中间有一处影壁做遮挡。
将穿过游廊,未到婚房,相熟的朝臣便屡屡来闹酒,陆乘渊只能让婆子送赵安珞几人至婚房。
陆乘渊犹犹豫豫地松开赵安珞的手,隔着盖头低喃小声道:“我与殿下之间万万没有如此多的规矩,殿下不必枯坐着等我来掀盖头,如何自在便如何来。”
直至目送婆子推开顺阳院的门,瞧着文嬷嬷与念榕,各牵着赵安珞的一只手入婚房,陆乘渊这才与同僚折回正院。
其实根本不消陆乘渊说,刚踏进婚房,差喜娘与婆子离开后,赵安珞便径自把红盖头掀了,搭在玫瑰椅上。
往日文嬷嬷必定会说上几句,但今日文嬷嬷倒是纵容,甚至还帮她把似成斤重的凤冠取下,让她能暂时歇口气。
三人环顾一圈,婚房内一片喜色。
屋内通铺大红折枝花地毡,放的皆是上等紫檀木家具。拔步床的纱帐上挂着两个香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床前的束腰圆桌上铺着红桌布,高足盘里装有寓意“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红托盘里头放着合卺葫芦,两支红烛摇曳着微弱的火苗。
一道漆嵌百宝屏风把寝屋与陆乘渊的书房一分为二,书案上砚台笔插等收纳齐整。
文嬷嬷关切地问道:“殿下,郡王需在外敬酒,还需招呼同僚,估摸着应要到申时后了,眼下才午时,老奴先去为您备些午膳罢?”
话音刚落,府里的婆子隔门相问:“王妃,郡王命奴婢从厨房里备了些膳食,可是将食盒拿入新房内?”
赵安珞朝念榕摆了摆手,懂其意的念榕立刻跨门出去外头谢绝。
文嬷嬷抓住时机,从袖中取出一席小册子偷塞给赵安珞,“殿下,前几日老奴将这事忘了,殿下先自行翻阅瞧瞧。”
赵安珞没多想,随手接过,平静地问:“那位秦小姐何时能入府?”
“按规矩应是戌时的事。”
“她如此待在府门前,可是有些丢郡王的面儿?”
文嬷嬷不答反问:“殿下可是有意让其先进府?老奴觉着此举不妥当,她领不领殿下的情还需另说。百姓都懂这娶亲的礼数,就是不知这位秦小姐是真不懂,还是欲压压殿下的头衔?殿下您是聪明人,应该一点就通。”
赵安珞双眸微动,打消了这个多事的念头。
随后又补充道:“文嬷嬷,也不知王府为你与念榕安排的住处可是过厅那头的耳房。你二人自行去用午膳,不必管我。我有些乏了,外头也没我的事,我在那贵妃榻上躲躲懒,待晚膳时再来叫我。”
以前看小说里用“盈盈一握”来描写古代女子的腰,赵安珞总觉得夸张。如今自己真成了古代女子,才感觉到原来不是吹牛,真的感觉不到饿,饭量基本也和小猫似的。
“也好,殿下放心休憩罢。”
文嬷嬷离开后,赵安珞翻开小册子,里头的两个小人姿势各异,她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个册子的用处。
起初她还在憋笑,直到又看到喜被上放着一条用来检查有没有落红的白色帕子,这下再也忍不住,笑出了泪花。
不过,是可悲的笑。古代这些封建糟粕啊,一条帕子就想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可惜了,她赵安珞才不会做联姻的工具人。
为了避免这帕子明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赵安珞翻箱倒柜找到了把喜剪,刺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上头。紧接着双手抱起拖尾的嫁衣,来到陆乘渊的书案边,选了一张宣纸,一笔一划写下构思已久的契约书。
——
屡屡有百姓来王府门前,没凑到热闹又会瞧着马车嗤笑。
眼瞧着再留马车上只会沦为笑料,颜面尽失的秦子蓉弃了马车,独自一人躲藏在角门隐蔽处。
今日是秦子蓉自幼以来初次受到这般冷落,往日秦家上下人人对她宠爱有加,何人敢这样对她?若不是心悦陆乘渊已久,她万万不会忍受此等屈辱。
明知自己一介商贾之女不可能与陆乘渊有何牵扯,但自从知晓陆乘渊出使北阳后,秦子蓉仍是忍不住日日托人打探他何时归。那日在城门口瞧见他出使归来,克制已久的心还是如鼓般跳动。
得知陛下为他赐了婚,正妃是理应成为嫔妃的嘉宸公主时,秦子蓉心中愤怒不已,替他觉着不值。随后又得知还将选一侧妃,鸢都贵女皆蠢蠢欲动。那时秦子蓉甚至在想,只要能留在陆乘渊身边,哪怕是做妾自己也愿意。
谁知那一日,宫里来了位公公,宣读了圣旨:因秦家祖宗早年护驾有功,特将秦家独女赐为顺阳郡王侧妃。
秦子蓉有些不敢置信,贵女们都在争抢的好差事居然落到了自己头上?设想日后可日日夜夜与那心悦之人过日子,秦子蓉接连几日无法入睡。
而今日之事,错就错在,前几日向那贪财的喜婆袒露了心意,听信她的谗言,以至于遭迎头痛击。想到这儿,秦子蓉格外懊悔。
在朝堂中,与陆乘渊关系密切之人,是钦天监监副林为舟,他也是陆乘渊嫂嫂——吉安世子妃之胞弟。
眼瞅宴席上的陆乘渊心不在焉至极,林为舟以钦天监事务繁忙之由提前离席,顺道要求陆乘渊亲自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