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陈麟声吃光最后一口,“我也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麦秋宇笑道:“赌场,可能没有新鲜空气。”
陈麟声愣住。
雅各布和麦秋宇在赌场约定见面。他自小加入帮派,现在替老大的情妇开车,那辆甲壳虫,就写在这位拉丁裔女主人名下。
明明说去赌场,麦秋宇却带着陈麟声走进一家西班牙餐厅。每一张餐桌都放着鲜花,缠绵爱侣,父母孩童,皆在花朵映衬下有说有笑,享用美食。服务生上菜轻而快,像穿梭的飞鸟。麦秋宇错身为他们让路,继续旁若无人地走。
陈麟声跟在后面,看着他推开后厨的门。
继续往前走,走进香料里,陈麟声听见滋滋油烹声。黄油,洋葱,牛肉,奶油。他想起自己的兼职往事。做菜的主厨品尝酱料的样子,如思考哲学。整个后厨井然有序,没人在乎这两个忽然闯进来的亚洲人。
一个端着冰淇淋的黑发服务生和陈麟声相撞,印欧混血的眼睛冷而慵懒,只瞥过来一秒就收了回去,比闪电还快。
陈麟声慢了半步,手腕忽然被温热覆盖。
麦秋宇抓住了他的手腕。
前后闯过四扇门,灯光越来越暗,越来越冷。麦秋宇摘下自己的牛仔鸭舌帽,专而重重扣在陈麟声头上。
“跟紧我。”麦秋宇说。
陈麟声点了点头。
最后一道门,打开便是地下赌场。
藏在餐厅深处,没有窗子,只有天花板吊顶的灯。内部被精心谋划设计过,如同灯照稳定的迷宫。赌场设计也是建筑设计的一部分。如何让人迷失,如何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力,让人浪费时间却浑然不知,答案在赌场的每一盏灯里,桌上,荷官的表情里。小路四通发达,能把人送到不同的墨绿赌桌。这里不容有人幡然醒悟。有钱翻倍,没钱赊借,赌场是最公平的地方,它一视同仁,不管穷人富人,都一并吞吃,嚼到渣也不剩。
麦秋阔步向前,任凭四周如何欢笑,如何哀嚎,如何丧尸一样下注,他都不曾侧目。
陈麟声的手腕被他死死捉住,无法偏轨。
又一扇门打开,连接更小的赌室。地毯铺满每一个角落,如绒绒的黑草。里面站着六七个墨西哥人。
麦秋宇的到来引起一小阵欢呼。
雅各布也在,他站在女主人身边。女人画着红唇,睫毛长而浓密。
雅各布张开手臂朝麦秋宇走来,两个人紧紧拥抱。
门随之关闭,不留缝隙。
陈麟声的眼神全程放在麦秋宇身上,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下一秒,他头顶一空,银白发丝因静电乱翘,整张脸都露在外面。
陈麟声下意识转头,撞上一个彪悍男人的墨绿眼睛。男人手臂上健壮,将狰狞刺青扯得模糊。他朝陈麟声坏笑着,玩味地吐出一段西班牙语。话音刚落,赌室所有的人都笑了。
陈麟声听不懂西班牙语,却听得懂这种笑。
男人没有要把帽子还回来的意思,他转手一丢,和兄弟玩起传球的游戏。帽子东飞西飞,最后落在赌桌上。那里有一座钻石小山。长睫毛女人捏着鸭舌帽扣在钻石山巅。
打手丢来什么东西,麦秋宇抬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