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顾府。西北厢院。
喜乐窝在娘亲的怀中,在哼唱声中沉入梦乡。丫鬟走上前来,从顾夫人榻上接过小馒头人儿,手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怀里这只小魔王。
摇曳烛台之下,点着药熏的盅里幽香四溢。顾继曜换下朝服,一身轻衣便服回到寝室。一踏入房门,便迎面撞见顾夫人的俏皮笑眼。
见来者,顾夫人轻咳两声,走上前一手搭在他胸前游离,媚眼如丝道:“顾大人。今晚,妾身有一妙事禀报。不知,大人您有时间听我道来一二么?”
顾继曜剑眉斜挑,用力挽过她的柳腰,俯身贴在她面前,气丝缱绻地道:“夫人身子弱,顽疾尚未痊愈,我担心你消受不下。”
“乱想什么呢!我说的又不是这个。”顾夫人得逞,媚态瞬然转为一脸贼笑,反手推开他欲要往下的唇。
对方无语凝噎,她从身后取出一封执信,嘻嘻笑道:“儿子来信,岂不是妙事?”
挽着他的手,顾夫人把面前这位八尺男子拉到桌旁坐下,满脸欢喜地把信放在他面前。顾继曜叹了口气,暗暗压下邪火,抿了一口茶,展开手上信件。
绢纸上,瘦硬方正之墨迹力透纸背,清劲亦不失法度:
「父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仙元弎陆壹年。三月廿四,承祚无恙。
违侍经年,白驹过隙。子于仙逸之境,师从山长,闭关苦行,已逾三年。出于上舍之类,拔于闱考之萃。今得抡元夺魁,入司门首列,实为承父母之教导,养育之隆恩。
子欲上不愧先人,下不愧子弟,惟以力争仙门司长为主。继父亲衣钵之承袭,兴我族之伟任。志存当高远,子将与天下之兴亡共进退。
并候万安,小妹采采亦得第一,荣赐归府探视特权。待结业后,吾等即同道归来。
许久未归,不知长老安好?喜乐安好?期天际归舟,盼同堂欢聚。
子泐如晤,敬请福安。」
满满一纸,却道不尽思乡之苦。顾继曜在烛灯下反复细读三遍,每读一遍,脸上更添一份欣慰欢喜之色。
顾夫人从身后环住他的肩,缓缓窝在耳边,轻声道:“我没说错吧?”
“什么?”
“我说,儿子是天才。”
顾继曜低笑一声,点点头。
顾夫人噘着嘴道:“仅用一纸便洗下你的愁容。既是第一,又是入司,待承祚回来,你要好好夸赞他。”
“嗯。”
“知道你不擅长夸儿子,父子之间就不能坦诚相待么。”顾夫人抱怨道,“要不,现在我陪你练习一下?”
“不必,我今晚就给承祚写一封回信。”顾继曜起身走向书房,“他既然结业了,书院能收信吧?”
“当然了。书院的信雀在外候着呢。”顾夫人跟上他的步伐进了书房,“给采采也寄几句好话。”
“好。要给采采带什么话?”
“有什么好话全写上去!依我看,儿媳妇的事儿定是有着落咯,说不定过几年就能抱孙子啦,哈哈哈~”
夜色已深,厢院里灯火长燃,笑声迭起,直染天光。
……
翌日清晨,用过早晌,头顶黑云罩帽的男子来到顾府门口。身后跟随着几名随从,他们的马车却被驻兵截停在远处,不得靠近顾府。
等候足足有半个时辰,才见顾家门仆走出。将手上的符碟交还与男子,门仆粲然道:“甄族长,久等了。”
“小弟你瞧,我没说错吧,确认我是谁人了吧?”甄牧昌挤出微笑,迈开腿就要进门,“走吧,我们进去。”
“甄族长,您稍等。”门仆拦住乌泱泱的一行人,“抱歉,只许二人入内。”
甄牧昌为难地看着后排仆从。自己带来的人无辜地望他,手上均捧着华贵精美的宝箱。甄牧昌道:“可是我们带着许多礼呢,两个人怎么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