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仆仍然一脸粲然:“长老说了,只许二人。”
虽不明缘由,但眼下见到人才是要事。甄牧昌点了最亲近的一名家臣,两人随着门仆一同走进顾宅。
伫立在厅堂之上,他俩又等候了半个时辰,迟迟不见人影。家臣悄声怨诽道:“让您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顾司长可真是怠慢我们。”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甄牧昌怒目道,“不等,怎知我的好心意?怎会有好结果?”
眼下,顾继曜已经让自己在门外门内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在甄牧昌心里,确实已颇有不满。虽然嘴上不同意,但也只是演给顾家伺候的下人们看,以免落下口舌是非。
再者,甄牧昌是对家党羽之下,又是自己有事相求。眼下顾司长心有芥蒂,甄牧昌虽贵为一族之长,那也得多般忍耐。大局之前,自己消化便是。
不知候了多久,顾继曜的声音才悠悠地从堂外传进。甄牧昌连忙起身,看见顾继曜闲庭信步,头发只是闲闲扎起,身上不见一点贵饰。
挂着半脸的皮笑肉不笑,顾继曜作揖道:“甄族长,久等了。昨夜有要事在办,今日晚起了些。”
“无碍、无碍。”甄牧昌谄笑道。
说罢,顾继曜招呼客人落座,下人这才上齐了茶水。
顾继曜轻抿一口茶:“您快试试这茶。”
“好香。顾司长,好品味!”
“这莲心茶,是长老从前在三宝殿里作法时拿回来的种。”顾继曜脸上不动神色,“届时夫人身怀六甲,却忽得高烧不退。喝过几剂后,便好转过来了。”
甄牧昌也会来事儿,一下抓到重点:“我竟不知这事!顾夫人身子现在好些了么?要不,我托人捎些降火安神的补药来?”
“不必。”顾继曜摆摆手,“甄族长,说说您的事儿。您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见对方一脸犹豫,顾继曜了然:“鹩阳坞?”
甄牧昌讪讪点头:“顾司长达理。”
“达什么理,还得再作商量。”顾继曜这才抬眼看他,神色中带上一丝警惕,“怎么,是那幕后黑手寻你来顶罪了?”
吓得手中的茶洒了三分,甄牧昌颤巍道:“不不不,您别误会,鹩阳坞的事与我没有任何一点干系!我对那毒地也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那你来做什么?”
一阵沉默。两人对视中,肃穆与窘迫交织。在审视之下,甄牧昌晓然对方已经把自己的立场看透。
良久。甄牧昌索性不装,直言不讳:“顾大人。三界之中,仙界在上,有多少像我这般小家族,靠着吴司长才得以站稳于世。”顿了顿又道,“在东方一族败逃后,许多家族没有及时争得一杯残羹,仅凭我们以往的家业,在仙门怕是难以立足。”
“甄族长,我记得你族人在西南有经营数十戏班,当地仙人非常爱看你们的戏。这怎么会是难以立足呢?”顾继曜抿茶,“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李家专注于教术,云家专注于边防。我理解你想拓宽族人的版图界限,但可不是只有升入执法司,才算是‘立足’。”
甄牧昌皱巴着脸:“李家、云家,包括您顾家三代司长,在仙门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哪里像我们,为了摆脱‘戏子’的谑称,我们只能自己争取啊!”
“世间本是如此,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争取不是坏事。”顾继曜眼冒冷光,“但乱肆毒蛊,违法乱纪,不是可取之举。”
甄牧昌避重就轻:“懂,我懂,您说得太对了。整个仙门,大家莫不是都这么想。”说罢他转过身,命家臣走前一步,打开手上宝箱,“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实则,另一位司长也是如此身体力行。”
宝箱盒盖吱呀一声敞开,数十件珍宝与丹药静候其中,泛着许许幽光。见状,顾继曜垂眸冷笑。
甄牧昌俯身咬耳道:“顾司长,您放下偏见。本质上,咱们都是同类人。”他转手指向盒中的丹药,又道,“譬如,这樽能医治百病的宝丹。虽然您用不上,但您夫人、或后代们,她们用得上啊。”
听罢,顾继曜猛然抬头,一脸凌厉盯着对方,眼里涌起肃杀之意,好似要将对方剐割下三层皮肉。
“门外马车上,还备有许多。”甄牧昌后退半步,忍下恐惧,坚持把话说完,“这丹药,您定是需要的。”
顾继曜讥笑道:“仙门之所以尊为仙门,即是世代祖辈以血肉之躯换来太平,以正道之举才得以□□三界。”
“目中无德,利欲熏心,倚靠凌辱魔道,殃及凡人,竟胆敢自诩为‘争取’。放任你们为虎作伥,只会让七百年前的三界混战再临世间。”
甄牧昌为难:“顾大人……”
“我们顾家铭记祖辈功德,纵使受辱,也绝不做这等下作之事。多说无益,请回吧!”顾继曜站起身来,大手一挥,“送客!”
成群的仆从自偏门外涌进室内,像是提前编排好的一般,不管甄牧昌嘴里仍不死心地嚷嚷着什么话,将甄族长和家臣二人夹在中间,连带着那箱珠宝丹药一同送出顾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