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北地,阴雨连绵。
一支扬尽白幡魂帛的礼队,人皆白衣,嘤嘤啼啼,在招魂礼乐中穿过荒原,直抵北山。
参行者皆是顾氏的昔日旧友,不乏陈李两族的帮忙,才得以顺利结行。
苏采采一身白衣丧服,跟随在出殡仪式之后,在礼乐声中目送灵柩入土。
立于陵寝前的长桌,白事知宾正念经送魂,随后转过身来问:“最后一步,是封陵仪式。现场,可还有亲眷?”
无数道目光皆落于苏采采的身上。
白事知宾道:“御兽苏氏,来。”
苏采采怔忪半倾,遂朝他走近。
直至此刻,她才真切意识到,顾氏确实无人了。
从前的期盼,竟都成了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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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入殓的礼队完成一切工作,遂就此离去。
苏采采重新踏入顾宅,抬眸四顾。
堂间白幡飘拂,家什四散,楼柱焚毁,刻有家氏的牌匾垂落,摇摇欲坠……昔日琼楼玉宇,如今却满目疮痍。
走进后院,李山长一人立于祠堂之中,久立不语。
在天神像的注视下,苏采采走近她的身侧,瞧见眼下一众牌位林立。
李山长回过头,见来者是她。伫立许久,缓言道:“李挽音……自从我的胞妹嫁入顾家,我便无一日不在担忧。果不其然,今日终究是到来了。”
闻言,苏采采略感意外。
原来,顾夫人竟是李山长的胞妹?
李山长轻声道:“我族李氏,自仙元开元以来,从不轻易跟随任一党羽。不止是为了守道正业,亦有初代族辈想要远离朝堂之争的私心。”
“从古至今,仙门之争无不沾血……朝堂从来就不干净。”
“但挽音一向忤逆,颇有己见。自从与顾继曜相识,竟是换了一幅模样。”李山长双目无神,思绪似是飘到昔日过往,“我知晓她不愿拉李氏入局,才隐姓埋名甘为人妇,从此不以本姓示人。”
苏采采静默地听着。
长吁一口气,似是排解这几日的郁结淤心。李山长继而道:“我曾想过两党之争的败局,但我从未想过,吴氏竟下手如此狠辣……滴水不漏,不留痕迹,将罪祸尽数推至承祚的身上。”
“如此顺理成章,又如此缜密无误。”
李山长转过身来,轻拍着苏采采的肩。道:“日后若是再见承祚,就让他……不要再回来了。”
听见此话,苏采采惊讶不已。
明明是胞妹之子,明明是替罪之羊,为何不能顾哥哥伸冤?
也不再管什么礼数了,苏采采反驳道:“为何?山长,只要顾哥哥还活着,就有机会替冤死的族人辩驳啊!”
李山长摇了摇头。道:“仙门,已不是当初的仙门了。”
你再伸冤,也无用。
闻言,苏采采退后半步,眼底燃起一簇怒火。道:“您既然是顾哥哥的姑姑,不就应该替他做主么?”
李山长定睛看她,道:“我还有我的族人。仙逸李氏,只理教术育人,从不入局。”
“顾哥哥现在估计还在什么地方颠簸流离,餐风露宿……您一点都不担忧么?他不是您的亲人么?”吼出这段话的时候,苏采采浑身都在颤抖。
眼里尽收她的愠怒,李山长说不出话来。
片倾,李山长轻叹两声,道:“他是玄武顾氏,我是仙逸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