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正斜倚在窗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托盘里捡着佛豆,眼皮都没抬,容貌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但在宫里住久了的容璧知道,这位皇后姓骆,早已年近四旬,她并非元后,乃是继后,膝下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
容璧严谨地行了礼,骆皇后懒洋洋道:“周尚宫来了?就是你说物色到了个好的?抬起头来我看看。”
容璧抬起头,原本斜斜靠在座位上漫不经心的骆皇后坐直了身子。
她忍不住问:“是叫容碧是吗?你进宫几年了?”
容璧恭敬道:“奴婢承平十五年进的宫,如今已八年了。”
骆皇后讶然:“八年!”她忍不住失笑,笑得头上的金蜂步摇都在晃动:“八年!这样一颗沧海遗珠,竟然蒙尘在尚膳局八年!”
带她进来的周尚宫笑道:“这宫里明白人多着呢,现娘娘要个绝色,这可不就是个绝色?”
何止是绝色?!皇上那样好新鲜好玩乐的性子,若是早看到了……骆皇后敛了笑容,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笑道:“算是个有造化的,如今既已进了鸾鸣殿,明儿全后宫上下都知道了,尽快安排吧。”
周尚宫明白骆皇后的意思,若不安排,被皇上知道要了去,这样的容色,怕不是个心腹大患。她恭敬应道:“谨遵娘娘懿旨。”转头又对容璧道:“你的造化到了,还不快谢皇后娘娘恩典!以后可要牢记是谁给你偌大的福分!牢记娘娘的恩德!”
容璧心里一沉,难道是要让自己服侍皇上?皇上已年近六旬!她背上密密透出了一层冷汗,却只能机械地跪下磕头谢恩。
只听到周尚宫笑道:“太子殿下一表人才,你去服侍他,可不是天大的福分?只是这司帐姑姑,可不是随便做的,娘娘这边会指几位老成的燕喜妈妈教导你,你可要用心学好了,熬了这十几年,才得了这品级,娘娘待你的恩情,可别忘了。”
太子?司帐?
不错,前阵子是听说太子十八了,宫里正在挑侍寝的司帐……
可是这位太子,却并非骆皇后所出……
容璧一颗心转折几下,脑子已经转成浆糊,耳朵嗡嗡响,到底还是在进宫这十几年的严谨宫规教导下,伏下了身子,恭恭敬敬回话:“奴婢谢娘娘恩德。”
骆皇后轻笑了声:“你的福分,还在后头呢,焉知未来你不是我正经媳妇儿呢?好生学着吧,对了,该赏。”
她仿佛微微有些烦恼道:“只是如今你还没承宠呢,就给你赏物件儿,太过招眼张扬,倒是害了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毕竟太子到底不是我亲生的,我若太偏着你,反要害你招猜忌,啊对了……”
骆皇后笑道:“巧了,前儿皇上带了个道士来,道号叫冲霄的,皇上说是有些真本事的,颇有些大造化,专门给皇上和我献了丹,叫什么说是吃了可长寿美颜,说是从前赵飞燕赵合德两姐妹服用过的,我一把年纪了,吃这个倒是浪费了,今儿想来,倒是你遇上这巧宗儿,若云,让人拿过来,赐食。”
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轻云已是轻盈转身进去,过了一会儿亲自捧了一个托盘过来,上头有着一个蜡丸包裹着的丹药,一旁还放着一杯茶水,竟是就要当场赐食。
赵飞燕赵合德用过的丹药?她们可是不孕的!宫里有内书堂,会教内侍、宫女们识字,甚至还有一些手抄本流传着,这香艳的赵飞燕的故事,自然更是在宫廷深处私下流传着。
好东西皇后怎么会不自己用?
违反宫规,不要说皇后,就是这殿里随便站着的一位高等级女官、宫女,都能轻而易举将自己用宫规处置了,更不要说是违反皇后娘娘的懿旨。
无数念头从容璧脑海中划过,最后她只是眼睁睁看着轻云将那枚蜡丸捏开,露出了里头朱红色的丹药,放在勺子上递到了她嘴边。
她想起了家里还盼着自己回去的老父母,张了嘴,还是将那枚丹药服了进去。
入口即化,酸酸甜甜的,倒有些像山楂丸。
所有人都盯着她了一会儿,看她跪在那儿,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不红,汗不出。
站在她身旁的周尚宫仿佛有些失望道:“这样好的东西,还不谢娘娘赐食?”
容璧抬头看了周尚宫一眼,周尚宫仿佛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毛,瞪了她一眼:“还不谢恩?”
容璧磕头谢恩,皇后娘娘锐利地目光在她脸上扫视了一眼,仿佛在审视药丸的功效,同样她看不出任何好坏,微微叹了口气:“好了,下去好好办差吧。”
周尚宫连忙笑着应了,使了个眼色将仍然沉浸在震惊中显得有些呆傻的容璧带走了。
容璧面目漠然地走了出来,周尚宫对她交代:“现在回去立刻就收拾下,搬到尚寝局的锦芳园去,李尚膳那边我自有交代。”
交代过了容璧后,周尚宫回了尚宫局内的议事厅里,几位她的心腹宫人早已捧着茶上来奉承于她,笑着对她道:“周姐姐替娘娘办差辛苦了。”
周尚宫拿了热茶一连喝了几口才甩手道:“呵呵,可算办完这趟差使,皇后还是连大钱也不赏一根,罢了,不罚已是好的了。”原来骆皇后一贯刻薄寡恩,尚宫局持役久一些的女官们人人都颇有微词,但又没有办法。
众人连忙奉承道:“娘娘那的重要差使,只信赖姐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