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道:“靖北王有不臣之心,天下皆知。他故意将弋阳公主弃于半途中,恐怕也是在引朝廷入彀。”
容墨道:“但那也是我朝中原人,朝廷可教化之,可抚之,也可讨伐之,但岂能联合外族,引狼驱虎?”他心中激愤,目光炯炯,脑门上根根青筋绽起,竟似义愤之极。
承恩侯凝视于他:“容生倒是难得见事明白。”
容墨心急如焚站了起来:“朝廷有小人,蒙蔽圣听!侯爷何不拨乱反正,谏言皇上?若有用得着晚生的地方,晚生定不推辞,我愿去击那朝闻鼓,面见皇上,宁可欺君之罪,也要谏言上达天听!”
承恩侯看着容墨:“公主被弃于围城,此为军机,何人告知容生?”
容墨一怔:“难道不是侯爷想要驱使晚生,托人辗转相告?”他忽然回味过来,那个冯公公,每一句话皆是引导自己对太子、公主生怨,如若是承恩侯,天生为公主、太子立场的,如何会这般相告?
承恩侯淡淡道:“太子只命沈家好生照应容氏女的兄长,因念着容氏待公主赤胆忠心,并未有一字半语要陷你于险境。”
“若真有人撺掇你去敲什么登闻鼓,令你前程尽失,此人才是真正小人。”
大捷
天一阁内,天气渐热,刚刚服过丹药的元自虚只觉得身体燥热,将白纨中衣敞开,露出胸腹,坐在软垫扶手太师椅上,命道姑扇着扇子,只过了一会让忽又嫌那风太凉,目眩头晕,命人把冰山给撤了,只缓缓扇着。
又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觉得胸腹闷溢,十分不适,热气腾身,复又命人将冰山摆回来,如此反覆数次后,他情知自己也有些不对了,但却又讳疾忌医,不肯叫太医,只闷闷道:“这才六月,如何天气如此闷热古怪。”
李东福忧心道:“正是呢,热得紧,恐怕是要下雨了。”
元自虚却忽然闻到一股香味,问道:“午膳这么早就送来了?”
李东福道:“是宝函宫那边送过来的,听说这些日子太子殿下忽然又日日做起药膳来,但凡亲手做的,都先命人奉来陛下这边的。”只是元自虚历来不用,都赏了他们这班伺候的人。李东福却从来不用,只让宫人们分了,心里只觉得那可是太子亲手做的食物,他一个阉人,就敢吃太子殿下亲手做的东西,只怕折了自己那点本来就不厚的福气。
太子的手艺是真不错,他们一开始都以为是内侍们做的,太子不过是为了讨好君父,后来知道竟然是太子亲手做的,也不由不叹服太子能屈能伸,而且显然皇上还真就吃这一套。要知道谦谦如君子一向有傲骨的太子亲自折节下厨亲自做饭,这在皇上看来,便已是无声的屈服和讨好了。这让他的权力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元自虚原本胸闷食欲不开,但刚才闻到一股酸香味,忽然有些好奇:“今日太子做的是什么?”
李东福连忙禀道:“太子今日做的是酸梅蜜烤鸭、粗盐龙井烤虾,另外有时鲜小炒菘菜、鸡汤豆苗、菠菜炒豆腐,药膳是鹧鸪粥,主食是酸馅儿包子。
元自虚一听到酸梅,就已口舌生津,命道:“朕尝尝吧,太子一片孝心。”
公主危机如此,太子已无法可想,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不停讨好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而太子一贯孤高,亲手做菜大概已是他能想到唯一讨好君父的办法了。
他却不知道这只是容璧缓解心中焦虑的一个办法,而太子亲自做饭,在宫里若是不孝敬皇帝,那确实是容易被诟病甚至会无缘无故招致不孝的罪名,于是容璧只要亲手做羹汤,必要送一份给皇帝,至于他用不用那是他的事。
元自虚将亲生儿子打压至此,心中不是不唏嘘的,但不得不说,确实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走过去看几上,每道菜份量都不算多,只看颜色就很过得去。一碟烤鸭,只几块最好部位的鸭胸脯,金黄色表皮上淋着金红色的梅子酱。龙井盐烤虾,暗绿色茶叶垫着烤得酥脆的大虾,其余几样时蔬都碧绿可人,与御膳房那不温不火的水煮蔬菜大不相同,就连那酸馅儿包,也是油煎过的底儿焦脆。
这个儿子倒是真用心了,元自虚微一点头,坐了下来。侍膳的太监们连忙上前服侍皇帝用膳。
元自虚坐下来先尝了一口梅子鸭,果然那梅子酱酸甜可口,能尝得出有李子的酸味,清新可人,与烤得酥脆的鸭皮,瘦嫩的鸭肉相得益彰。他吃了几口,便用调羹去舀了那鹧鸪粥,结果舀起来看一粒米不见,他有些意外,待放入嘴中,绵密软滑,鲜香浓稠,味道竟然很好。
他是真的意外了,问道:“这鹧鸪粥,如何做法的?倒是新鲜,第一次见,一粒米不见?”
李东福早就打听清楚了,毕竟是皇帝入口的东西,无论吃不吃,他都得经心,不然也不能在御前伺候这么久,他细致道:“这鹧鸪粥全是拆了皮骨用来煮汤,然后将鹧鸪肉细细剁了,与淮山蓉一同熬煮,再加入燕窝,如此才得,听说是开胃益脾,补气养生极好的。”
元自虚微一点头,又示意尝了只酸馅包子,他原本就是胸中腻,没想到这包子皮薄脆香,里头的酸馅竟然是满当当的酸菜碎肉馅,酸味极为醇厚自然,他又赞叹:“这酸菜倒是比御膳房的地道。”
李东福笑了:“陛下,那是太子命人前些日子收割下来的菘菜晒了晒亲自腌的,用的米汤来沤发酸味的,做的菜新鲜,自然味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