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和死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来决定。你得祈祷,我不会出现致命的失误,也不会突然因为嫌麻烦就把你扔进湖里。”“我要这么做,没人会在道义上指责我,因为大多数人都和你想的一样,会觉得走这条浮桥是很辛苦的事——但对我来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黑色的运动鞋往后踩住,木板下方立刻响起了不断扑棱棱的噪音。鞋底传来的震动能间接让人体会到下方撞击之激烈,但木板却一直保持着水平的平稳状态,像拧了钉子一样稳固。泥鳅的横冲直撞只能让人想到一个词——无能狂怒。“明白了吗,我不是你想象中不爱惜生命的赌徒,你才是。”他看向怀中的少女,平静道,“你把身家性命都梭哈给我,唯一的要求是让我再把本金还给你,甚至只要求折损了一部分的本金——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潘同学,你竟然先假定一个可以对你为所欲为的人是个好人。”鞋面上绯红的跳色像是触目惊心的一抹灼烧痕。原本有些心浮气躁的心情,在少女纤弱的指尖拢上来的那一刻,突然安稳了下来。他垂着眼,看着怀中的少女——发丝下露出的小半只耳廓洁白柔软,像是一颗很好咬的兔子软糖;纤长的眼睫毛向上微卷,缓慢地眨动着;漆黑的眼瞳中带着懵懂和迷茫,但唯独没有害怕。不管是对脚下切切实实的危险,亦或是……对他。防备心实在是太弱了,他无法理解。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呢?都展露出恶人的形象了,偏偏唯一的观众还在投入地鼓掌,为他找寻各种开脱的理由。“但你不会把我扔下去啊。”她软软地说道。看吧。但果然,更无法理解的是他自己吧。这种时候应该是要生气的场合,他的唇角竟然压不下去。“会扔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愣是说不出口,只因为觉得少女是那种会把他的瞎话当真的认真性格。「因为……是你说的啊。」「我不好骗的,但你不一样呀。」于是便迟疑着、犹豫着,想着“她会不会害怕”,最后只能说:“你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我。”她皱了皱眉,反驳道:“我也只会对你这样呀。”她的话语里是全然的信赖,仿佛是剖开真心摆到他的面前,再告诉他——你是特别的、特殊的、唯一的。“你对每个人都会这么说吗?”——这句话几乎就要说出口了,但在嘴边转了又转,还是咽了回去。这不是他应该说的话。这句话背后表现出来的距离感太亲密了,近得会让敏感的人生出一种隐私被冒犯的不悦。更何况——她跟多少个人说这种话,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的心情,让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懂了。经历了一番(完全不激烈的)争论后,男主总结道:“所以,还是我连累你了,因为你只会对我这样。如果换一个人过来,你肯定不会想要离队单独去面对危险,就会安安心心被他保护了——对吧?”潘千葵真有点急眼了,这会儿就忍不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学点“演讲术”之类的高超谈话技巧,不然也不至于让男主误会成这样。她丝毫不知道,她那副想辩白但又说不出话的着急模样,像是一只试图靠挥舞猫猫拳而飞上天的小奶猫。虽然没有半点成效,但……看得出来,她努力了!比划了半天没说出来半点大道理,她挫败地垂下头:“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林暮晃纠正道:“那是我学艺不精,跟你有什么关系?”“但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那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不是该怪寺庙吗,搞的什么设计。”“之后还会有危险,我在的话,你会……”“有危险这一点,在来湖心寺以前,我俩就都知道了……没点心理准备我过来干什么,就为了拍照合影留念吗?”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模仿她的语气道:“我保护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管我啊。”潘千葵:……呜!她满脸通红地去捂他的嘴:“别说了,我知道我很伤人了……伤害到你了,对不起!”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那就是——她单方面认为“更好”的决定,对于别人来说,是不是也觉得“更好”呢?她不知道。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因而也就无从知道对错,就好像失去光的世界无法描绘何为“色彩”。她只知道,她不能打扰别人,不能麻烦别人,不能依赖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