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蓬莱露齿,“月娘说得对。”她食指指尖再点了东西二路兵马,“他也在观察德顺军和镇戎军的援军何时就位。”锦王说动了颖王后总算暂时打通两军关节,让他们各自派出了七千精锐逼近盐州。“等咱们兵马都齐了,还稀罕他作甚?”卢向春快人快语,顺手从野利真手里抽走一根肉干也嚼了起来。“所以,他这两日必定会有动作。”卢尽花看着谢蓬莱欣慰地笑,“德顺军还有百里,镇戎军距咱们七十里不到。留给云放江拿捏的火候不够了。”果然谢蓬莱前几日不道出意图,也是担心她的人马恃着有援军而怠慢,也是让云放江看看他们是说真个的。“咱们再给他添一把火候,等云放□□人来谈,咱们就应下来。”谢蓬莱一番话说得野利真等几人不解,卢尽花已经明白过来,“阿谢,等云放□□兵出城夹击时,你想做甚?”“他这人多疑,不会尽全力而出,必然会留不少人马在盐州。”谢蓬莱胸有成竹地扫了大伙儿一眼,双眼光芒流转,“李继信劫了他盐州不少商货钱财和青白盐,现今都在他那青白寨中派人守着。咱们去打那儿——”她细瘦的指节坚定地敲了敲青白寨,“花娘,我要你带兵去劫这儿。只有你才能让云放江相信,咱们志在青白寨,拉拢他只为了让李继信顾尾不顾头。”卢尽花心里一动,“可以。”卢向春和野利真已经站了起来,“那我们呢?”“如果云放江发现咱们冲着青白寨去,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撤兵?”这是李素月的担忧,许是近朱者赤,和阿鹭成亲后她的心思更多了几层细腻。“他哪里是吃亏的性子?”卢尽花哼笑了声,“岁赐无望,城里又空虚。他这人,定然对夏君打包票说了不少甜话,就等着买卖做成拿回去哄功邀赏。这要发现阿谢骗了他,为了将功赎过就会攻打青白寨讨些现成便宜。”谢蓬莱看着卢尽花的眼神满是佩服,“花娘,你果然识人入骨。”卢向春她们这才呼出一口气,“这才是阿鹭说的,以她为引?”“不错。”谢蓬莱的视线再度落在整张地图上,“阿鹭知道盐州的价值,此地入手,则天下三分之一盐库尽入沙海。她入敌营,并非一时冲动,而是要调出云放江,也让李继信不得不把重心放在对峙中。”阿鹭撬动了西北局势,开始策动由锦王、商王还有白芷谋划多年的棋局,“倒是花娘你——”谢蓬莱瞧着卢尽花,“你在各寨招募多日,岂会不知安插人手入盐州、青白寨各地?”卢尽花忽地笑出声,引出几声咳嗽后她深吸了口气,“我当年去沙海,卢家大部也依然在老寨,这些年也没少砸钉子到各处。”她对着谢蓬莱生出了知音之感,“去盐州,你以为谁合适?”她本属意卢向春,因为侄女有过带兵经验,加上谢蓬莱的协助胜算更大。可谢蓬莱却转身看着野利真,“野利姑娘,你去。”野利真自己都惊呆,“我?”“对,你熟知盐州防务,精通北夏语和中原官话——”谢蓬莱停了下,面对相识不久的野利真就委以此任对她而言也是冒险,然而阿鹭信中推荐,而且这位北夏女子竟然将大部分人马都交付给阿鹭化成了商队,可见其人品磊落大气,“盐州毕竟是北夏一州,若是沙海为头攻入,极易引起城内反抗。而你不同,女子领攻一城,这在中原早有先例,而北夏却无。”所以让野利真攻入盐州,不仅因为她熟知当地语言人情风貌,更为了攻心。“就是要让北夏芸芸众生、尤其北夏女子瞧瞧,她们中出了个不一般的女儿家,能拯盐州苦民,就能给她们开条道。野利姑娘,你可愿意?”谢蓬莱的语气充满了信任和期待。沉默了片刻后,野利真坚定道,“我去。”“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卢向春也拍掌,“我助野利姑娘领保胜军,月娘带人仍然冲阵李继信正面。阿谢,你可是这般想的?”谢蓬莱颔首微笑,帐内空气忽然热了,寒风此时挟着春意入了血脉,她们抬头齐齐看向外头的绿意融融,“再过些日子,不仅沙海和叶羌河畔,北夏也会入春。”野利真轻声道。“阿谢,拿下盐州后,咱们再怎么做?”卢向春问。“争一时才能争一世,争一世再争多世,这世道才会有些大不同。就打咱们手上起,争心,争人,争地,争财……盐州之后,我想会是夏州,甚至甘州沙洲,甚至……”谢蓬莱想到了西京东京,想到这片承载了女人多世苦难血汗的大地。“阿芷三十多年争了沙海一角,商王五十多年争了朝堂一隅,咱们都别急。只是开了弓不容回箭,锦王可是想明白了?”卢尽花问谢蓬莱,对方点了点头,脸上淡淡洋溢着豪气,“所以我代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