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紧张的退敌之战,李继俨被前后夹击被迫后退了两里路驻扎。热汤饼被送到了城头,守军们边吃着热乎的食物边讨论黎明时从天而降的那支保胜军是何时从城里出去的?经过两年前的那场败仗后,怎么保胜军里还有如此猛怒的人。再前后一打听,城里的保胜军还是这么点人。不是仗着沙海城防坚固和细处上早做了准备,能不能扛下这夜的攻击都难说。那支保胜军似乎举着“白”姓旗帜,有人猜那就是白家派了兵马相助。“白家?”角楼里的赵宜芳意味深长地看着谢蓬莱,白家的兵脉都给云放江毁得差不多了,打哪儿能拉起这么支从天而降的彪悍骑兵?沙海县令知道再也不能躲避这个问题,她嗫嚅了下,看着赵宜芳平静的眸子终于下定了决心,“算是白家的。之所以叫‘算是’,是因为这支骑兵曾直接听令于白芷将军,现在归白将军的副将卢尽花统帅。”赵宜芳咂摸了她的话,“是白芷曾经的亲兵?”“是。白芷失权后,卢尽花带着人出走沙海,在两国边境游荡了数年。今天能来解围——”总不能说想打劫没打劫成,反从背后捅了北夏马贼头子一刀,“怕是云白鹭接到了我的消息,才领着人急急赶来。”谢蓬莱发现赵宜芳脸色并无异常,便收声等着她的动静。语无枝叶向来是她的优点,可摊上花娘的事,她觉得自己讲得处处都是难圆的漏洞。这时两碗汤饼被送到了角楼,离昧请锦王先用饭。她却问送饭的人,“守城将士吃的是什么?”“也是热汤饼。另外离昧大人嘱咐,将军餐食简单,不必从府里另外差人送来,和将士一致即可。”这送饭的本就忐忑,遇上锦王问话,趁机将自己摘了个干净。离昧笑,“给将士造饭的伙夫都按谢县令先头的嘱咐全都筛了一遍,府里也专门派了人去盯着。”锦王这才安心地点头,“非常时期,饮用皆要多留个心眼。”她接过汤碗喝了口,轻轻点头后才转过身去。谢蓬莱亦端着碗眺望着叶羌河岸。“城里现在该都知道昨夜里这一仗,”离昧也刚接到清点,“粮草还够全城人吃大半个月。”谢蓬莱和赵宜芳对视一眼后就懂了各自的担忧:德顺军和镇戎军能不能按时赶到?“那李继信如何说?”谢蓬莱转问离昧,“还不开口?”“昨儿不是借口身子不适先回了客馆?结果回去就喝酒吟诗,说是现在还没醒。”离昧嘴角浮起讽笑,“这是学魏晋名士呢。”谢蓬莱却吹了热汤后不急不慢地喝了碗,随即向锦王告辞,“下官还有事得往辅城一趟。”锦王深深看了她一眼,“谢师小心”。城头又开始飘雪,白毫片片之后日色昏沉。明明是早晨,这时的沙海却有种黄昏寥落感。锦王的心事一层一层码到了心尖,她看着谢蓬莱的背影沉默了会,“白家那支亲兵打哪儿冒出的?和现在的沙海驻兵有何关联?为何在朝廷那里没报备。她不说我也知道,这是帮了本王,也要坑了本王。”“所以谢县令才难将话全都挑明,恐怕这也是她之前为难的原因。”离昧的眼睫毛被风雪刮得痒,她抬手擦了擦眼睛,“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要紧的是护住沙海。”锦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靠着城墙的身体忽地沉了。她坐下想休息会儿,想到这城墙上的守卫也都鏖战了一夜,这会儿还强打着精神在吹风淋雪,还是撑着站直。“商王若在沙海,她老人家会如何应对?”离昧想给锦王提提神,就陪着多说两句。果然见锦王来了精神,“她老人家不循常理,断不会死守。将一城人的性命只交付在援军身上。”锦王沿着城墙走动,盯着北面援军的方向,“得靠云白鹭去逼一逼,万一,曹之玮他们还想着观望听令呢?”“拿您的性命观望?”离昧话说出口就明白了锦王的念头:一个被人猜忌的女亲王,有人恨不得寻她的大错削了王爵。怎么会轻易出兵助她?不是只有一个“大局”,锦王的大局是西北安危和沙海存亡,有些人的大局是“勿要牝鸡司晨”。辅城城墙被毁得厉害了些,东南角的纰漏也是谢蓬莱再三嘱咐要堵上的,光这一处守军就死伤了十几人。谢蓬莱再查看确认后,又和守将商量完此处的城墙加固。再回到沙海城内,空荡的街上难寻一人,商户都上了门板观等战局。推门进了沙海书院就闻到烤羊的香味,头陀空现在廊下赤膊扇着火,对着架子上的烤羊头眼光灼灼。见谢蓬莱回来,他先是瞧见她两手空空,才有些失望道,“一早城里难得买到酒,我还巴望着你能带坛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