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卢尽花住的小院,她将马绳扔给李素月就自顾回房休息。顺手指着院子的西边,“你们俩都睡那儿。”李素月乖顺,牵马入厩后就忙着喂草料,再去小院厨房烧水做饭。云白鹭则好奇地在院门口张望了四处,发现这村寨的人对她们的到来虽然好奇,却并不急于打探。卢尽花的小院坐北朝南,后方紧靠着山石,马厩比住处要大,一次能容纳十几匹。加上厨房拢共就三间屋子,西边的小屋收拾得倒挺干净。两床被子整齐地摞在炕头,云白鹭想着和李素月共炕而面,脸微微热了下。后厨传来的药味,她进门帮忙。闻了闻就知道这还是上次开的方子。转身找了下,果然还在厨房发现了别的药,于是便在李素月身边安静地捣起药来。见李素月忙上忙下,只能自己塞柴火。她就抱着研钵坐到灶膛前帮她看着火候。“我师傅病情是不是加重了?”李素月问她。“嗯。”云白鹭听脉后觉得卢尽花肺经极为不畅,按一般人是要卧床休息,她竟然还敢骑马劳顿。“她不能再这么胡闹,得好好养病。”“那你留下,照顾师傅一段时间我也放心。等她好转了,我再接你回沙海好吗?”李素月恳求眼前人。云白鹭忽然知道了她愿意带着自己上路的原由,“你……就是希望我给你师傅看看病才……才愿意让我和你一路?”李素月犹豫了下,点点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云白鹭末了小声道,“好。可那……为什么要给我下药?”揉着高粱面的李素月停手,“有些事,你不晓得为好。我也……我也没料到师傅对你摊了底儿。”她咬了下唇好一会儿才松开,对着云白鹭那张哭不是哭的委屈脸,“你刚有了前程。”云白鹭转悲为喜,“那不算前程,就是暂时栖身罢了。我乐意来这里的。”李素月重新揉起面,“阿鹭……我不希望你做什么都是因为我。我做马贼,却不见得你就要入伙。我师傅说的你别太介意,我会去劝劝她。”“那你为什么要做马贼?”云白鹭抬头看着她。“你住几日便知道了。”李素月淡笑了下,低头继续揉面。云白鹭后知后觉,“月娘……你刚刚喊我什么?”“阿鹭。”从回到沙海,李素月未曾再喊起过这个名,今天却自然地说出了口。云白鹭迅速低头,捣药的手抖了下,“嘿嘿,阿鹭。”卢向春带信来过后谢蓬莱命人逐了花巷的回鹘等外邦人出城,其中就包括奏过《西凉伎》且依旧没脱开纵火嫌疑的雅苏。岁赐即将在沙海交接之际,肃清城内危险也理所应当,所以这事儿报给了锦王后她也允了。再替云白鹭向她告了长假,锦王也没追问,依旧答应。按赵宜芳对谢蓬莱得寸进尺的性子,她势必会要求“谢师也替徒弟兼个把月侍读”,但那一场似绝交的谈话后,锦王也没请谢蓬莱登府授课。染了风寒的谢蓬莱就躺在家里几天,书读不进去,事办不顺手。现在又传来消息:沙海城外的叶羌河对岸又见无名无头尸,好事人将尸体搬到了沙海城外。谢蓬莱接到消息从炕上勉强爬起来,灌口凉水,再梳好头发,穿好七品绿袍,出门前扶着门框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撑出几分精神。有人比她先到,花巷里的柳秦桑已在县衙前击鼓鸣冤,说那具无头尸就是她情郎雅苏的。猪狗牛羊走失了来县衙不奇怪,人头不见了找县衙这还是头遭。柳秦桑歌喉以婉越著称,连诉冤的声音都听来有韵。雅苏和她相识不过月余,但已经情深难分。她凭借着尸首腕部的胎记认出了身份。县衙前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谢蓬莱让旁人稍安勿躁后有气无力地问,“柳秦桑,人是在城外被发现的,且雅苏是甘州回鹘人,按理说这桩案子不归本朝料管。但……”见柳秦桑哭得双眼红肿,谢蓬莱心有不忍,“本官会让县衙的人好生葬了他。”“我和雅苏已经私结为夫妻,此事花巷的堂前客可以作证,我们只是尚未到县衙递交婚书罢了。故而柳秦桑要以他未亡人的身份状告沙海县令谢蓬莱。”柳秦桑双眼不复平素的柔顺,恨意如裹着毒液的箭头射穿了谢蓬莱,她盯着沙海县令,“若不是你派人撵他出城,他怎会遭此横祸?且谢县令这么着急赶我夫君出城,怕不是和城外的匪徒有关联。”她是悲极恨极之下心口胡诌,岂料击中了谢蓬莱:卢向春那日来城就说过,雅苏带了些回鹘人投靠了支专劫华朝人的马贼帮派,两个多月来抢杀五六起。她仔细打探过,酬神节前后那帮马贼就打上了沙海的主意,说城内来了个亲王,应该油水不少。而雅苏就是打入沙海花巷的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