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十年三月,北夏商队在蛮关外又被杀了十二人,遗失货物值银千两。……“宣和十一年六月,叶羌河东北向又有北夏商人被杀,死五人,皆被当中斫面而亡。”赵宜芳看着李素月眼中闪过慌乱,她随手拨了下灶膛里的火,“反正都死在沙海外头,朝廷和北夏都分不清那伙马贼究竟是华朝人还是北夏人,或者是羌人还是原来的西域人。”“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李素月的手腕已经凸起青筋,指尖碰到了腰侧的短刃。“就是来告诉你,弄不好北夏人把这些事都一股脑安到云白鹭头上。”赵宜芳盯着越烧越旺的火,大锅里的清水翻滚着热气将两人隔开。“她流配在外两年,又是个不通武事的半桶水,哪里有这么大本事?”李素月摇头否认。“诶?”赵宜芳抬头看着她,“你把这杀人越货的事称为‘本事’?”见李素月表情呆住,她抿唇笑着点头,“不错。云放江都投降了,还有人敢对北夏人下手,这可不是本事吗?”“你怎地知道这些……你是?”李素月越来越觉得这姑娘摸不清套路。“我是这把剑的主人,也是谢县令急着借马去往延州要找的人。”赵宜芳双眼眼神往李素月面上一压,笑容可掬道,“走马三州前,我差人摸了下这儿的底细。本想着两三个月就能得了消息,结果花了八个月。小小北境三州,顺着藤搂下去,越查越有意思。”她站起来逼近李素月,“将蛮关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瞒一个字,云白鹭也可能死。眼下能救她的,只有我。”谢蓬莱骑着“五斗”星夜兼程赶到了延州,借着汇报上次处理北夏商人尸首的事向知延州范行雍打探下那传闻中的新任三州安抚使究竟上任了没?邸报都翻了遍,谢蓬莱只看到“锦王赵宜芳调任三州安抚使,制辖延、渭、秦三州,兼领西北榷局”,消息已经收到月余,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听到?难不成要传信到京里?范行雍倒是听到了点动静,他为官二十载,马上就要调离延州去南方赴任。要紧关头对别人却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何时上任,两府自有定夺。”谢蓬莱浸淫官场这些年,也晓得这些顶头上司最不喜在卸任升官前碰麻烦事。出了范大人的官邸,她牵着马转到街口茶店歇脚,就着块蒸饼慢慢喝了碗二陈茶。再坐到天色将黑,她丢了半两碎银子就上马出城。第三日清晨入沙海前,她的动静就落尽了赵宜芳耳中。“就找了范行雍打听?什么都没做就回来了?”赵宜芳刚刚晨起,眼圈却黑了一片,昨夜里她熬过丑时才入睡,看过的邸报书信堆得比烛台高。“也没向范行雍透露云白鹭被北夏扣押的事,只是提了下前些日子那不明不白的北夏尸首。”离昧替赵宜芳梳好发丝,稳稳地替她别好银簪,“还有,出了知州府邸,坐茶店里吃了块饼喝了碗茶。”赵宜芳抬眉,“就这些?”“付了半两银子。”离昧想起跟着谢蓬莱的人还说了这一嘴。“这就对了。”赵宜芳笑,“谢师新任知县,连身新袍子都舍不得换。平时花钱买碗二十文的茶都能倒抠出五文的粉渣子。会这么大方付半两银子给人家?”她的手指捧着两鬓再对着镜子照了照,“谢师恐怕已经找到了相见的人了。”从镜前坐到书案前,赵宜芳摊开了张三州地图,指着距离沙海不过百里的蛮关道,“不觉着奇怪?云白鹭被北夏人扣着,按北夏人的习性总该开口问咱们要点什么了?毕竟死的不过是他们国舅的家臣。”消息至多一日、最快半日就能到。可这都等到了第四日,蛮关那边还静悄悄的。“是北夏人没审明白,要将人送到他们京城再定夺?”离昧也的确收到眼线的消息,得知云白鹭还没被送出蛮关。“七品县令能审云放江的女儿?”赵宜芳回头含笑看着离昧,“两边的县令都鬼鬼祟祟,来沙海这些日子,这是第二有意思的事情了。”“第一呢?”离昧猜是那平时打铁、闲时出城抢掠杀人的女铁匠。赵宜芳看着镇纸下那两本手抄书,嘴角逸出笑意,“该来的,迟早会来。”谢蓬莱在李素月家的厨房吃着面疙瘩,李素月见她似饿得急了,又给她添了一勺,“那个方姑娘说她管着三州,还拿着剑来吓唬我。”谢蓬莱忽然被噎住,皱眉努力咽下面疙瘩后,她缓了口气,“什么?”李素月将赵宜芳吓唬她的事一五一十道出,“说我漏一个字,她……就会丢命。”李素月拍着衣服上的灶灰,“我还是没说。我不信她,只记得你说的,只提我是个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