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听到她在国外的疗养山庄,肖秉文拖着病弱的身体千里迢迢漂洋过海去找她,有一个专门照顾她的保姆让他稍等,她进去说一声,不久之后出来告诉他。
“抱歉肖先生,张女士不愿意见你,你回去吧。”
她不愿意见他,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重重咳嗽了几声,让她再试着说一次,如果她不见,他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保姆叹息一声转身进去了,许久也没再出来。他也没有催促,就静静站在门外,一站就是许久。这个地方她选得真好,周围风景秀丽,院中遍植花草,不远处能看到大海,天空湛蓝,云朵像棉花一样漂浮,阳光也是干净而温暖。
这么暖的风吹在身上,可他还是撑不住,咳嗽个不止,咳得出了血。生怕自己狼狈倒下,他撑着拐杖艰难站着,等到太阳落山,等到温柔的阳光从身上离开。
风带了些凉意,他咳得越来越厉害,可张婉如依旧没有出来。
她是真的不愿相见,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未能释怀吗?他本不应该强求,可他也知道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身体痛得支撑不住,喘口气都困难,甚至都不知道张婉如能不能听到,他还是费力开了口。
他将当年的事情对她缓缓道来,那一直隐藏起来的真相。当年她不是无缘无故被绑,而是因为他包中的那张照片。
“很抱歉,时隔这么久才让你知道真相,是我连累了你,你所遭遇的一切也有我的原因。小戎不在了,我大概也时日无多,曾经伤害过我们的幕后黑手也死了,我知道这件事应该被掩埋,我不该再拿它来让你困扰,可就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我不想在死前留下遗憾和愧疚,我才特意找到你告诉你事情真相。丧子之痛,牢狱之灾,我已经承受了属于我的代价,这些年我也时刻活在愧疚之中,没有一天是快活的。我就快死了张婉如,在死前我将真相告诉你,希望能得到你的宽恕和谅解,我不想抱憾而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快支撑不住,重重咳嗽了几声,咳出了一大口血,喘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张婉如,你愿意原谅我吗?愿意在我死前原谅我,让我在死前不留下遗憾吗?”
回应他的是良久良久的沉默。
黑暗在四周扩散,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他等了许久许久,海面吹来的冷风冻得他瑟瑟发抖,他几乎都站立不稳,可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动静。
张婉如听到了吗?或者根本没听到,或者全程都是他自言自语,又或者听到了,只是不想搭理他。真相或许对她也不重要,他临终前的忏悔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他这个人在她眼里就是不重要的。
他也不该强求的,他叹息一声,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离开。
几个月之后,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在弥留之际,他却还是不甘心,他想见她,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得到她的谅解。他让人帮忙联系到国外,就说他临死前想见她最后一面。
他都快死了,她想她应该会来的吧。
可那边却回复她,她不会过来。
那一日他躺在病床上,身上已没了一点力气,只能靠着营养液和呼吸机勉强吊着命。
身体动惮不得,他却一直大睁眼睛看向门口,他在等那个人,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真的快死了,再不见面就没有机会了。
张婉如,会来吗?
张婉如,求你来看我一眼。
他真的有好多好多话跟他说,她不会来吗?她真的不来了吗?哪怕知道他快死了也不愿意来见他一面吗?
睁得太久了,眼睛里蓄了泪从他眼眶中滑下,可骤然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很快认出了她,是张婉如。
五十多岁的张婉如,可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她坐在他床边,目光静静凝望着他,没有恨,没有怨,就像在看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漫上了眼眶,视线模糊着,他费尽力气想看清她。他颤抖着手想抓住她,可奈何没有力气。在手无力垂落到床上前却落进一双温热的手掌中,是她接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他从未想过张婉如会这样握住他。
“张婉如。”沙哑苍老的声音唤着她
“嗯。”她应声。
“你来了吗?”
“我来了。”
“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好,你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