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方译低下了头,“对不起,曲爷爷。”曲琦又习惯性的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邢方译拉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她只好又把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曲老爷子叹了声气,“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不是过家家,虽然你爸反对,但我和你陆爷爷还是赞同你们结婚的,你们但凡在领证前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也不会生气,今天站在你爸面前也可以理直气壮的支持你们。”也许是曲琦泪眼汪汪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曲老爷子也不忍心再数落他们,“行了行了,事情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你们自己想好怎么跟你们外公说吧,回头等你爸气消了,找个时间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也算是把事儿定了。”邢方译:“谢谢爷爷,我会安排的。”曲琦带着哭腔叫他,“爷爷。”曲老爷子:“行了,回去吧,天都黑了。”邢方译忙说:“爷爷,我送您回去吧!”曲老爷子:“不用了,没多少路,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回黎城的车上,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一向喜欢放点轻音乐的邢方译也没开车载音响。曲琦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低着头回应着今天突然发生事,想到曲明辉无奈的样子,说不管她的话,她就忍不住掉眼泪。邢方译看着她一直抽纸擦眼泪,擦鼻涕,最终把车停在半道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匆忙领证的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妥。那天从聚会上回去以后,他因为外公完全没有问过他意见,直接在饭桌上当众提出让他和曲琦结婚的事生了好几天气。现代社会讲究自由恋爱,这种在他们屁事儿不懂的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简直可笑,在他们长大以后已经完全不认识的情况下,还积极推动这事儿更是荒唐至极。哪怕一向疼他的外公被气得不轻,他也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后来的一天晚上,一直出差在外的妈妈沈丹萍给他打了电话,兴奋地问他关于曲琦的事,得知曲琦是他粉丝,喜欢了他八年,就直接劝他试着接受她,还提了不少曲琦小时候的遭遇。他第一次犹豫了。从那天起,他连续几个晚上做着同一个困扰他多年的梦。他已经记不太清具体细节了,梦里的画面也模模糊糊的,被一片暖黄色包裹着,就像老电影里难看的画质。画面里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挂着两条脏兮兮的鼻涕,举着一个棉花糖跟在一个少年身后跑,声音脆生生的,“哥哥,等等我,哥哥,我们一起玩吧,我把棉花糖给你好不好?”少年一脸嫌弃,“我才不要,脏死了,你自己慢慢吃吧!我要去打球了,你别跟着我了。”小姑娘也不生气,“那我给你买一个新的吧,哥哥带我一起玩好不好?”前方少年的同伴在叫他,他见小姑娘依然锲而不舍的跟着,忍不住扬起手吓唬她,“找别的小朋友玩去,别再跟着我了,要不然我打你哦。”小姑娘定定地站住了,双眼亮亮的,“可是,我喜欢和哥哥一起玩。”小家伙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他就不肯放了,少年无奈,丢下一句“再跟着我,小心被坏人卖了”,然后利用自己的长腿优势快速跑远,拐了个弯将人甩开了。当身后再没传来小姑娘的声音,少年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空空的巷子,得意地扬了扬唇角,拉着书包肩带正准备走,四周突然传来一个阿姨撕心裂肺的哭声,嘴里一直喊着小姑娘的名字。少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慌了,转身顺着巷子跑回到大街上。刚刚还人来人往的街道空空如也,吵闹的商贩叫卖声也消失了,整个世界静寂无声。“琦琦,琦琦……”少年试探性地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将手合成喇叭状在唇边大喊:“琦琦,你在哪儿,快出来……”并没有人回应他,他在大街小巷来回奔跑也看不见一个人影,连时常在街上乱窜的流浪狗也不见了,世间万物仿佛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只能听见胸腔里打鼓似的心跳声,以及自己绝望的呼喊声。那个拿着棉花糖一直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小姑娘,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每次从梦中惊醒,他都能吓出一身冷汗,又久久无法睡去,满脑子就在想梦里的事,以及那天饭局上发生的事。她想跟他结婚吗?邢方译在无尽的自责深渊里挣扎着,连脑袋也变得恍恍惚惚的。那就满足她的愿望好了,反正他欠她的,就当做是补偿她好了。匆忙决定后,他忘记了正常该走的流程,直接去找她,带着她去领了证,导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