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是清楚他这位主公的,总要说些好话,言些趣语,让公孙瓒受用。
一君一臣,一唱一和。
至于计从何出,已然蕴在这似有似无的几句话之中。
他相信,公孙瓒明白,即使不明白,也能给以供了良策之感,至于为何公孙瓒听不懂,便也不是他关靖的事了。
他捕捉到士兵提及女将之时公孙瓒眼里闪过的一丝精芒,于是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其上歪歪斜斜坐着之人。
是个英姿之人,即使姿势有些许不雅,那俊郎而富有朝气的面容却是不流于萎靡,北地之人的雄健之气自那结构完美的五官淌出,中庭饱满。
而一身戎装,飒爽披靡,隐隐能看出健壮的肌肉,勾勒出掩藏着肃杀的曲线。
实在是幽州雄主,即使是男子见了也会欣赏,更何况女子?
关靖如老父亲一般望着,脑中转着某些思绪。
“主公,外族远,黄巾近,又是朝廷下诏征讨之贼,若您前去征讨,既可收民望,又为奉汉命,两全其美。若要计量起来,可比对上那丘力居划算多了。”
公孙瓒自是知道他的这位长史心中所想,悠悠一叹,故作惆怅。
“关先生可别忘了,那张纯亦是国之叛贼,之前又陷我右北平郡。我等千辛万苦收回此地,又怎可再拱手让人?”
“主公且虑:黄巾贼乃是我中原人民,虽一朝叛乱,但仍是汉人。而那丘力居所部,尽皆乌桓野人,不受礼法,不知大道。主公能以深明大义,干云之气,使黄巾信众听从,壮我幽州之军。而若施之于乌桓,便不过收获几声马嘶罢了,又有何益处?”
公孙瓒一挑眉。关靖此言,确是有理,即使是他,一时之间亦是有些心动。
许久,他只是掩目凝思。
“即使关先生如此说了,我也不可轻易抽身离开此地南去——那丘力居,实在不是其他人可轻易击败。”
“无妨,”关靖连忙接过这抛来的话头,“既然主公相信那黄巾贼的首领武艺过人,派一普通将领前去,只怕失手便将其斩杀。不如遣一猛将,直将那贼酋捕缚而来,任由主公处置。”
“善,关先生得我心也。”
公孙瓒微微颔首,展颜而笑。
“只是,有一点要纠正。”
他抬起一根手指,认真地看着关靖。
“那些人,此刻应当叫做黄巾军,而非黄巾贼,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
关靖一转心神便知晓了他的意思,连忙点头应和。
“明白就好。”
公孙瓒身子向后仰去:“这样吧,传我命令——也罢,关靖,你去同严纲说一声,遣他领兵前去探探消息,不过有一点要记着。”
他闭上双眼,在塌上翘起腿。
“别下手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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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下来了。
渤海郡城覆着银白,远了望去,与天,与地,与一切,似乎都连成一片。
几个,十几个,几十个黑点在白茫茫中穿行,那是人,从东走到西,南走到北。
城是很平静的,如以往一样,除却守卫的士兵换上了一身亮黄的外衣,变得孔武有力了些。
然而这里的人们并不会在意许多,不如说即使在意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城里的太守府不大,甚至有些破败。
积雪压在屋檐上,大有将之压塌之势。
以往有人想过修缮,然而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能成行,便搁置下来。
如今的太守已是换成了徐风。他本就不是个喜好排场之人,这屋子能住人便可,至于镶金雕玉,便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了。
雪落满庭,他披起裘衣,挽着张皎之手,只是在院中踱步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