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多了夜,梁行野有黑眼圈,池宁到厨房拿了黄瓜和水果刀,切片,以多年捏珍珠的娴熟手艺,按梁行野的眼型修整黄瓜片,严丝合缝地贴上。两床被子太重,梁行野半夜热醒了,一摸脸,发现干涸的黄瓜片,无奈失笑。吃早餐聊起这事,池宁啃着饭团,声称阿姨教他的,说美容养颜。他在梁行野公司待了一天,临近傍晚,望着落地窗外暗下去的天色,莫名坐立不安。梁行野没让司机送,算好时间提前出发,池宁窝在副驾驶,一会儿交握双手,一会儿扣安全带,如坐针毡。离谢家老宅大概还有一公里,梁行野在路边停下车,叫了他一声。池宁:“什么事?”“你紧张什么?”“我不知道啊。”他低下头,扣着安全带。“没必要紧张,”梁行野叹气,扣住他后脑勺轻轻拍,安抚他,“在某个领域做得出色的大有人在,谢川并不特殊。谢辛比他更优秀,你不照样敢呛么?”池宁关注点歪了,谢辛比谢川还优秀?真的假的?“当然是真的,”梁行野简单概括谢辛的成就,“昨天他跟你道歉,你‘哦,我知道了,你离我远点’,这态度挺好的。就当要去见个普通长辈,不用有顾虑。”“再说谢川肯定会喜欢你,”他屈指蹭蹭池宁的头发,“相信我。”池宁忐忑的心奇异般镇定下来。谢家老宅池宁去过两次,找珍珠耳钉,揭穿岑明森,这次来心境格外不同,有闲心观察四周的环境。门口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屋檐门窗皆复古,走进庭院,划分了好几片区域,最显眼的当属景观亭,环绕水池,侧面摆着苍劲的松柏盆栽,蓊蓊郁郁,在冬日生机盎然。走廊的灯呈灯笼状,一盏接着一盏,撒下耀眼的光芒。管家笑容满面地颔首,领先他们半步,带他们前往一层会客厅。梁行野对谢家轻车熟路,便让他去忙,管家摆手婉拒,称谢川特意吩咐过。穿过拱门,进了正院,往右拐一直走,到了会客厅。酸枝木沙发上,坐着个和谢辛五分相似,发福了的中年男人,一身便装,舒适而不失风度,他正在泡茶,听到声响,笑着招呼:“你们这么早就到了。”“忙完就过来了,”梁行野也笑,“叔,泡的六安瓜片?”“不识货,西湖龙井。”谢川笑着朝池宁招手,“你就是池宁吧?过来坐。”从踏进会客厅起,池宁心跳就开始加快,忍不住抓紧了梁行野的手。此时被谢川一喊,脑子一热,上前给他鞠了个躬。“叔叔好!”谢川乐不可支:“这孩子真有礼貌。”梁行野带池宁坐下,池宁腿并一起,正襟危坐,脸有些红,盯着沙发腿一动不动。梁行野隔在他和谢川中间,随意靠着,有一下没一下拍他手背,缓解他的局促不安,向谢川打趣道,“小朋友把叔当偶像,在家天天听你的歌,我都能哼出来了,他看见你太兴奋……”随便站在哪条街的十字路口,一砸一大片把他当偶像的,谢川见怪不怪,倾身看池宁,和他搭话。池宁程序般一五一十地应。谢家人的长相偏禁欲高冷,谢川发福后,面庞圆润,显得眉眼温和:“谢辛也是太冲动,我在这替他跟你道个歉。”“不用道歉。”池宁头摇得像拨浪鼓,挤着眉毛。谢川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茶色清湛,微香袅袅,池宁矜持地小口小口抿。话题落到岑明森身上,谢川感叹相识数年竟不知他底细,让诺诺立于危墙之下。“我也没料到他的人品,不然不会让池宁去他那学音乐。”梁行野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音乐技能确实强,池宁跟着他,从入门到学会改编歌曲,用了不到三个月。”岑明森的音乐才华谢川门儿清,再怎么传授,三个月,快得过于离谱。他顿时对池宁产生了兴趣,“改了哪首?什么程度的改编?”池宁乖乖回答:“就是叔叔的《他说》,改了和声跟律动……”注意到他把每个音都贴上了固定标签,谢川拿杯盖敲茶杯,让他辨音高。池宁:d。手机打开的测音高软件上赫然显示:d。谢川怔住,拾起谢诺玩的尺子,按住一头,拨弄另一端。池宁:c。谢川摁灭手机屏幕,“你学的时候,有老师说过你拥有绝对音感吗?”池宁点头,是说过,但这很难吗?所有美人鱼都能做到,他哥甚至比他更为敏锐。从事音乐创作这些年,谢川结交的音乐人如过江之鲫,独独偏爱有天赋者,他越过梁行野拍池宁的胳膊,“晚餐还早,给我听听你的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