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喜微勾着嘴角,带着明显的戏谑之色,眼中闪烁着粲然的精光,看向他的眼神,似乎不是看着一个人,而是一堆砧板上的烂肉。不对,这双眼睛,哪里是平日里的老眼浑浊?分明是另有他人!!吕孟拼了命的想要大声喊叫,可惜药效作祟,发出的声音低哑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你……不是林……喜,你……谁?”林喜面上的笑容更甚,好整以暇的跪坐下来,凑近了低笑道:“……你猜?”这句话落了地,吕孟脑中急速揣测着此人身份,可回头想来,自己这一路不知往死里得罪过多少人,哪里能想出个一二?喉下已立刻被刀柄狠狠一个敲击。第二刀接踵而来,只是这一次,哑穴被封,他连微弱的惨哼都已做不到了。第三刀……第四刀……短刃勾起的风声及破肉声,缓慢而又节奏井然,显示行刑之人是何等的冷静与残酷。也不知到底多少刀了,小半个时辰内,席上太仆寺的几位官员,不敢看也不忍看,更不敢发出半点的动静,只能这样侧耳的听着。渗人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老管家的话音响起:“好吧,不玩了。吕孟他待我如猪狗,杀他也是理所当然,我做下的这等事情,自会承担,你们无需害怕。各位大人的药效也快要解了,今日一见便是永别,我先行一步,好走不送。”脚步声响起,窸窸窣窣的由近而远,直到再无半点声息。承华监衣衫已然湿透,竟是秋夜里被吓出的冷汗生生浸透的。此刻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除了上座那一堆再不能称其为人的血肉,厅内哪里还有那老管家的身影?……南坊花街,如意楼。夜已深的很了,想要留宿的寻花客多已入了暖阁,满是脂粉与香薰气味的大厅内,只得一两桌客人仍在饮酒作乐。楚婉正待上前招呼,身后婢女小暖匆匆靠近了,耳语道:“婉娘,西院小屋内灯亮了。”她不觉双肩一松,多日的担忧瞬间消散许多,命一旁恭候的大茶壶继续伺候好客人,转身便走。独自出了红楼,绕过花园,再穿过一条僻静的矮巷,西院小屋门口,“笃笃”敲过两声,一把清亮的男声响起:“进吧。”推门关门一气呵成,楚婉急急走到人前细细打量一回,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这次可花了不少时间,中途半点消息也没有,快半个月了方才回来。你这张脸,又是哪一个?”楚归慢慢撕扯着脸上的面具,一边解释:“管家林喜。吕孟府护院颇多,想要做到无声无息没那么容易,还好借了这个壳子,总算了结了。”“吕孟?!他……”吊梢眉的苍白老脸已然消失不见,一双狭长凤目带着笑意流转过来,连眼尾那颗泪痣也仿佛充斥着欢喜之情:“时间很是充足,一百二十二刀,他生生受足了才断了知觉,这是杀得最爽的一个。”楚婉心中百味杂陈,又是解恨又是解脱的,但看着面前这张美到雌雄莫辨的脸上因兴奋带起的红晕,又觉得楚归的疯病怕是更重了。如此虐杀的手段,值得开心成这样么?明知他不会牵累无辜之人,她还是多嘴的问了一句:“既是借了壳子,那这个林喜呢?”“畏罪自杀啊,吊死在自己屋里。”楚归正解着衣衫,转头就见到自家堂姐一脸的忧色,安慰道:“你不要心软,这林喜他是狗随了主人,专爱狎玩虐待幼女,就该死!我潜入吕府时他刚埋掉一个女童,年纪……才和兜兜一般大小。”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冷到结冰。兜兜是楚归胞妹的乳名,十一年前全族被屠戮之日,仅仅六岁。楚婉再无言语,静静看着面前人除掉了上衫,露出半身线条紧实的躯体。烛火下,堂弟这羊脂白玉般的肤色,比她见过最美的女娘还要来得细腻诱人,只前胸两三道新鲜的鞭印红的过于刺目。她立刻从箱柜里取出上好的伤药,打算给人敷上一敷,可楚归似乎毫无所觉,只愣愣的盯着左臂上密密麻麻的旧痕。这些痕迹明显是刻意而为的,有横有竖,颜色深浅不一,形状间隔却又极其的规整,衬在白到发光的雪肤上,残酷中却又带着些诡魅的诱惑,直让人想要伸手触碰,好替他抚去那条条的伤痛。即便楚婉已见过多次了,可一眼望去,仍然会被那条遍布刀痕的上臂震到失语。楚归修长的指尖微动,一枚银白的软刺弹了开来,在其中一条旧痕正中划上一竖,将“一”变做了“十”。唯恐不够深,留不下像样的痕迹,他好像没有任何痛感一般,再三的将那一笔刻到了见骨,鲜血顿时淋漓而下,蜿蜒过小臂,从左掌间悄然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