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对阵的,是这几人中最小的一个,楚归估摸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惜,恶魔从来不分老少,更小或者更老却又心思更歹毒的,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当这人战战兢兢的请求将骰子换成牌九时,他丝毫没有怜悯,即刻拒绝了:“不行,说掷骰子就是骰子,每个人都一样。”其实也是因为他不懂玩牌九,也就分不清里面的门道,如果看不懂的话,那不是少了很多乐趣?骰子就简单多了,投掷的手法基本都是靠着手腕发力,加上他眼力惊人,这几个在他眼皮底下互做的手脚那就再明显不过。比如,刚才那颗骰子最后的一翻,明明是那胖子勾着桌面一根细细的发丝搞的鬼,手法之隐蔽之巧妙,让他都升起了刮目相看的感觉。之前这些人如何靠着赌术坑蒙拐骗,令人送财又送命的,现在就是如何变着花样的窝里斗着。楚归自觉这趟来的值,只看这些个狗东西胆战心惊中一嘴毛的互咬,那就已经不算白跑一趟了。这一场的结局也不怎么意外,十八点豹子对上十四点,仍然是胖子胜出,另外那个家伙筛糠一般抖着,求情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也被一刀两断。说起来,楚归多少算是给了个恩典吧,斩首之刑干净利落,分毫没有折辱。事毕,他将软剑一抖,一颗血花在墙面绽开,手中的那汪秋虹又恢复了纯净的银白。“下一个。”如此往复。最后剩下两人之时,黄川开了口:“四弟,没想到几个兄弟之间,赌术最厉害的居然是你,也罢,他们都是技不如人,怨不得谁,接下来这一局,请恕哥哥我要拿出真本事了。”从开始一直坐庄到现在的胖子,面上是个如临大敌的神色,他们几人掷骰子的功夫,几乎都是这位大哥手把手教的,他也不过是今晚运气好,方能一直赢到了现在。可是到了这一关,明显是不太好过了,他异常严肃的捧起了骰子,双手合十触碰着额头,想要闭眼许个愿,愿各路神仙保佑,他的好运气能再维持下去。眼一闭,却猛的睁了开,呆若木鸡的盯着插入胸口的那把匕首,还有握着匕首的那个人。黄川一脸的悲伤:“对不起了四弟,万分之一落败的可能,我也不想有,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家人,安心去吧。”楚归自这人于袖中做小动作的时候,就已猜到了结果,他也没阻止,在一旁撑着下巴看戏,揣摩着民间各式影帝的表演流派与技法,准备着日后融会贯通。兄弟情深的折子戏演完了,黄川一脸恭敬的望了过来:“野……您可是传说中顶尖的人物,连我这样足不出镇的杂鱼,也听过您一言九鼎的脾性,开始承诺的只活一人,可还算数的吧?”楚归答得斩钉截铁:“自然,我从来说话算数,绝不妄言。”黄川刚刚松口气,一抹银色晃眼就过,他双手死命捂着脖子,嘴里发出“荷荷”的气音,却是喉管就此断裂,再说不出话了,只能用眼睛死死的瞪着,用眼神鞭笞面前这言而无信之人。对面层层黑纱缠绕的面孔,似乎是牵扯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仿佛是地府的鬼差在对他招手,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刻,他听那人静静的说道:“只活一人没错啊,不就是我喽。”红妆楚归悠然折返,遥遥见到上都城墙之时,天边也才微微发白。他这一宿处理那几个人渣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可仅靠着双腿往来二百多里地的,却也真有些疲累了,只是目前还不得休息,手里的大包裹,得趁热乎的交了差才行。十丈来高的城墙对他来说也就如履平地,加上守城的这帮子执金卫,搁在一纨绔手下能学了什么好?尽都是些松散躲懒的货色,他就这么提身翻墙直入的,竟然也没一个人察觉。回到如意楼,换过身装束与脸,楚归顶着张新鲜的清秀面孔,捧着个木箱再次出了门。天街北市隆兴米铺,大早来买米面的人并不多,除了满大厅的各色粮食堆头,其他地方尽都空荡荡冷清清的。楚归进了门,自有小二热情的上前招呼:“客官,要的哪种粮?可需我介绍一二?”“称心之粮,价格无拘。”这是柳营外堂的通行口令,小二面上露出丝了然之色,恭敬答道:“有,自然有,客官后面请。”他一个眼风示意,掌柜的朝身旁小厮吩咐道:“柱子,陪客人前往后堂。”楚归跟着这小厮穿行在道上,弯弯绕绕的,没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内外堂之间,布有一座简易的八卦阵,主要是用来防止买粮食的客人不小心误入的,他自然识路,所以不明白这个小厮在搞什么鬼,又不是前世的的士车,绕了远路还能多收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