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这千金野鬼啊……你可知我日前在这堂里挂牌之时,陪人吃了顿酒而已,竟然也是千金。同为服务业,这卖命的还赶不上卖笑的,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涨涨价了?”柳傅不明白什么是服务业,只不过这孩子时有惊人之语,他已经习惯的懒得去问了,答道:“人命本就不值钱,值钱的是心中渴念,就看你为了这份渴念能付出多大的代价罢了。卖笑的和卖命的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这话说的十分透彻,楚归很是认同,心中又立刻想起了另外一桩:“那卖消息的那个呢?玄机阁到底怎么个情况,是跟我柳营有仇么,怎么每处的堂口都开在咱家对面?上次去了他家总堂,见了那姓阮的,万金的生意呢,说拒就给我拒了。”这个问题柳傅也没有答案,只诧异的反问道:“万金?什么消息这么紧要?”楚归对柳傅自然是知无不言的,“定鼎城的地形防备图啊,去过两回,到了第六重就再闯不进了,这不念着他家玄机天下知的名头,想试试看能否弄到手。”对这孩子的身世,柳傅算是世上唯二知道得清清楚楚之人,当然也明白他想要闯宫的目的所在,并没有劝阻,只是提醒道:“不管你以后怎么进去的,有一个人你不得不考虑在先,太监总管崔成林,大定皇帝身边须臾不离之人。”楚归:“高手?”柳傅:“不,高高高手!世人以前尽将我捧做什么天下第一人,其实我有败过的,只是无人知晓而已,两次,同一人!”这话意思很明显了,是败在这位太监总管手下。楚归有些难以置信,柳傅的武功怕早已臻化境了吧,自己也就是轻功得了真传,拳脚及内力也都还差得远,如果连这位柳营营首都对付不了的人,那他碰上了,败数几乎已经是注定的了。沮丧了几秒,立刻又给自己打满了鸡血,毕竟敌人在明他在暗,而且拳怕少壮嘛,多磨些时日,总能想出应对的法子。闲话扯了一圈,开始询问这次生意之事:“这个蒙山镇我去过,出了上都向南个把时辰就到了,只是情况都已核实过了么?”柳傅:“必然的。野鬼锁魂无恶不诛。我还能让你破了戒不成?真要把你又激出了毛病,婉婉哪能饶得了我。”这话说完,柳傅唇角自然勾出了一丝笑意,整个人也显得温柔许多,似乎只是提到了某人的名字,也能令他由衷的欢喜。一笑之后,房中再没了此人身影。楚归将掌中的灰烬拂去,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实在搞不懂这两人的状况。在他看来,柳傅与楚婉明明是相互爱慕的,甚至将武功倾囊而授却又拒绝承认师徒名分,非得让自己直呼名字,这肯定也是为了和堂姐的辈分问题。可偏偏小十年了,两人还一直恪守着知己之礼,谁都不肯率先踏出一步,简直让他这个旁观者都憋屈的要命。要说堂姐的顾虑他当然知道,无非是沦落风尘后心怀自卑,不愿给柳傅添上污名,可柳傅呢?他明明是个洒脱至极之人,不在意这些虚名的啊,而且,手上无数人命的前杀手而已,又能比青楼老鸨高尚到哪儿去?为何却又不肯挑明了?他也曾间中追问过好几次,尽都给敷衍着绕了过去,久而久之的,竟然也开始习惯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是随时可以为对方倾其所有,却又永远差着最后一着的恋人未满吧。若是哪日他喜欢了一个人,必定是勇于表白的,成与不成也都利索着点,才不要玩这种你猜我我猜你的游戏,白白浪费了大好光阴。可他的春天到底在哪儿呢?这样感性的念头只不过闪了一下,楚归立刻恢复了常态,再度做回了春草堂新晋头牌重楼。子时,他吩咐果儿将酒醉的客人送走,又提前打了招呼,说自己第二日要睡到晌午,谁都不要前来打扰。一切妥当后,浑身笼罩在黑幕中的野鬼出门猎食了。……距都城不到百里的蒙山镇,扼守在中州前往沧、闽二州的必经官道上,算是京圈外防线的一个重镇,也是外地商贾入京前最后一处休息驿站与大批量货物的集散地。因此这里的夜市也很是繁华,酒水吃食,青楼赌坊,应有尽有,甚至被人冠以了小上都的美称。这样灯火如昼的夜,有人在此寻欢作乐,醉生梦死,自然也有人在此受苦受难,一朝魂断。正义赌坊后堂之上,一个极是瘦弱的青年半跪在桌边,涕泪横流的讨饶道:“黄大官人,你行行好,就信我这一回,我……我真的没想着要跑,我就是想下沧州亲戚处周转银子去的。”